便如此刻陸沉試圖調兵奪回柏縣,兀顏術很快就能收到消息,雙方的遊騎斥候早已遍布太康一帶,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對方察覺。
景軍將領的心情起起落落,從畏懼到昂揚,最終好似墮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
唯餘茫然。
但是兀顏術的眼神漸漸銳利,他似乎握住了那根詭異莫測的線,沉聲道:“貴由,你的推測很有可能便是真相。”
貴由一怔,旋即眉眼間浮現一抹喜色。
兀顏術環視眾人,繼而道:“陸沉擅於故布疑陣,這封戰表更大的意義在於進一步動搖我軍士氣,讓我們陷入不必要的糾葛之中。他知道攻打柏縣的消息瞞不過我們,以此讓我們相信戰表隻是虛招,他隻是想奪回被我軍打下的城池。與此同時,他會儘可能往太康集結兵力,然後趁我軍應對不足發起強攻,一如他在堯山關使用的手段。”
大將阿古恍然道:“沒錯,當初此人故意在堯山關外誇下海口,說什麼十日之內必定破關,最後大半個月都沒有進展,淪為我軍守關將士口中的笑柄,而他利用這一點降低守軍的戒心,最後全力一擊破關大勝。”
兀顏術頷首道:“就是這樣。”
貴由順勢說道:“留守,我軍能否順勢而為,暗中集結兵馬,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兀顏術稍稍思忖,最終平靜地說道:“你們儘量提振麾下士氣,無論最後是戰是走,我軍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眾將齊聲應下。
他們退下之後,貴由近前說道:“留守,或許這就是我軍的機會。”
他顯然不甘心昨日之敗,畢竟此前他順風順水,從新平一直殺到靖州境內,縱橫數百裡所向披靡。
兀顏術返身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緩緩道:“莫急,現在我們需要足夠的耐心,或者說要等一等。”
“等?”
“等將士們調整妥當,等西線兵馬輪轉彙合,再讓他們悄然趕到太康附近,我已經決定要在這裡和陸沉一較高下,所以西線要放棄部分不太要緊的城池。”
兀顏術神情冷峻,又透著幾分殺伐之氣:“還有,等南勇在靖州西南鬨個天翻地覆。他這些年無比渴望軍功,徹木袞氏的族人亦壓抑太久,不需要陛下如何鞭策,他們一定會拚命證明自身的價值,我不相信陸沉靠著實力較弱的淮州廂軍就能一直將他們拒之門外。隻要南勇能發揮作用,到時候陸沉必然首尾難顧!”
貴由敬佩地說道:“原來如此,留守英明!”
兀顏術自嘲笑道:“眼下隻有你我,這些話就不必說了,若我真的英明又怎會被陸沉虛晃一招嚇到?我隻盼接下來三軍用命,能夠一雪前恥。”
他放下茶盞走出帥帳,眺望著西南方向。
……
千裡之外,衡江以南。
大齊與沙州的接壤地,雲嶺。
青蒼疊翠之中,大量軍卒徐徐前進,他們身上都穿著齊軍製式皮甲。
依照當初陸沉和洛耀宗的約定,齊軍不能輕易越過雲嶺,但是此刻這些軍士的身邊竟然有沙州人引路。
其中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格外引人注目。
他便是沙州之主洛耀宗的兒子洛恒山。
不到兩天時間,洛恒山便和身邊的齊軍將士混熟起來。
“洛老弟,還有多久才能翻過雲嶺?”
一名齊軍校尉笑著問道。
“快了,最多一個時辰。”
洛恒山的回答言簡意賅,他扭頭看向那些來自齊國成州都督府的將士,忽地問道:“柳大哥,你們在戰場上會怕死嗎?”
“以前可能會怕,但是這次是陸公爺的命令,不管怕不怕都得完成任務。”
柳姓校尉很坦然,又問道:“你怕不怕死?”
“我?”
少年抬眼望著西邊熟悉的景色,昂然道:“阿爹說過,沙州人為了保衛自己的家鄉,哪怕是麵對再凶殘的敵人也會死戰到底,直到流乾最後一滴血。”
“這一次我也會上戰場殺敵,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青山綠水之間,少年清亮的嗓音略顯稚嫩,卻已漸露崢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