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恭轉身而行,輕聲道:“回府吧,陛下的傷很重,他暫時不會繼續逼迫我,懷瑾在宮中很安全。”
雖然還是有些不明白,慶聿忠望也隻能低頭道:“是,父王。”
天子遇刺的消息並未掩蓋,翌日就傳遍全城,而且不是私下流傳的小道消息。
景帝直接明發聖旨,將南齊內奸蠱惑生事、又拚死行刺的過程曉喻萬民,其中部分細節沒有公開,但是聖體無礙、隻需將養一段時間的結果讓大部分人都安定下來。
雖然不可避免會出現暗流湧動,至少明麵上城內還能維持平和的狀態。
夜色降臨,皇宮後方,有一處偏僻冷清之地。
這裡便是幽道。
一間簡陋的屋子裡,桌上一燈如豆,四皇子海哥形容枯槁,怔怔地看著微弱的火苗,無視旁邊對他貼身看守的甲士。
忽然之間,房門被推開,緊接著數人拿著明燭走進來,瞬間讓房內的光線變得十分明亮。
四皇子依舊不為所動,但下一刻他就猛地轉過頭,看著出現在門口的輪椅,以及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忙不迭起身跪下,惶然道:“父皇。”
輪椅被推進屋內,田玨和交魯一左一右肅立。
“抬起頭來。”
景帝的聲音傳入耳中,四皇子忐忑不安地抬頭,便看見他記憶中頂天立地無人能及的父皇,此刻神色蒼白委頓,幾無血色可言。
距離獵場發生的刺殺才過去一天一夜,景帝就好像衰老了不少。
“父皇……”
四皇子又懼又愧,一時訥訥。
景帝雙手攏在小腹前,看著雙膝跪地的兒子,忽地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
田玨擔憂地說道:“陛下,要不要召禦醫?”
景帝搖搖頭,望著四皇子說道:“你是朕的兒子,雖然犯下很多大罪,但朕不是沒有想過給你一次機會。那個中年書生死前有句話說的沒錯,朕的兒子當中,納蘭和你算是天資聰穎,隻可惜你沒有將聰明用在正道上。”
四皇子聽出天子的話語有所鬆動,連忙說道:“父皇,兒臣知錯了,懇請父皇奪去兒臣的爵位,兒臣從今往後什麼都不要,隻願能在父皇身邊侍奉儘孝。”
景帝嘴角微微一扯,道:“朕確實這樣想過。”
四皇子眼中湧起希冀之色,雙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景帝卻話鋒一轉道:“我們景廉人在苦寒之地崛起,本就不會像齊人那樣講究禮義之道,朕推行齊人文化也隻是用對方的手段打敗他們,畢竟景廉人在製度這方麵有很大的缺陷。景廉人骨子裡崇尚力量,有些時候可以不擇手段,所以你如果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殺死納蘭,再從朕手中奪走皇位,便能證明你比朕更強,你可以完成朕的遺願。”
“倘若你真能做到這一點,朕反而會很欣慰。”
四皇子隻覺手腳有些發涼。
景帝凝望著他的雙眼,繼續說道:“如今朕身受重傷,外麵虎狼群飼,皇家的弱點漸漸顯露,這是很危險的時刻。若朕沒有受傷,或許你還有機會,但如今你多活一日,大景的危機便會加重一分,你能明白嗎?”
四皇子微微張開嘴巴,臉色蒼白如雪。
明亮燭光的映照下,這對父子狀態相似,卻又截然不同。
“父皇,您要殺兒臣?”
良久,四皇子終於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景帝不答,隻說道:“你就像是一頭愚蠢的野鹿,現在成為很多心懷不軌之人的目標,你若不死,他們便會借著你的名義攪動風雲,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你是朕的兒子,朕不希望看到你在世人眼前身首異處,所以昨日隻讓人將你關押起來。海哥,朕可以原諒你很多過錯,但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繼續成為他人手中的棋子,威脅到曆代先祖辛苦創立的基業。”
“而且朕必須給納蘭以及大景百姓一個交代。”
“所以你必須死。”
景帝說完這番話,田玨便走上前,將一個小瓶子放在桌上。
四皇子定定地看著,臉上浮現似哭似笑的表情。
“給自己一個體麵,朕會遵守昨日的承諾,不會肆意株連大開殺戒。”
景帝最後看了一眼四皇子,隨即偏過頭,交魯便推著輪椅向外行去。
夜幕上星光燦爛,然而初秋的夜風已經有了幾分寒意。
景帝抬頭望天,當屋內傳來一聲哀嚎,沒過多久又響起身軀倒地的聲音,這位帝王冷硬的麵龐上終於浮現一抹痛苦。
“走吧。”
景帝吐出兩個字,輪椅在大批精銳合紮武士的護衛下朝夜幕深處走去。
或許是因為深藏心底的沉痛,景帝忽然感覺到一陣頭暈,不過很快就恢複正常,故而他也沒有太過在意。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莫要怪朕。”
景帝心中默念,輕聲一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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