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駿邁開四蹄,宛如騰雲駕霧,奔馳而去。
……
芳菲未儘,春光仍在,江
南風景尤佳。
一場綿綿春雨過後,空氣顯得格外清新,山水變得愈發明媚,正是踏青訪春的好時節。
對於年近古稀的李道彥來說,出門遠遊已是不合現實的奢望,好在李氏祖宅的麵積足夠廣闊,幾乎占據了錦麟縣小半個東城,府內亭台館閣無數,漫步其中依然能遍覽春色。
“老不以筋骨為能,英雄出於少時,古人誠不欺我。”
老人選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下,望著麵前的怪石嶙峋和假山流水,一手扶著拐杖,一手輕輕敲著左腿,滄桑的麵龐上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又過去一年,站在旁邊的李公緒愈發沉穩,稚氣不知不覺已然消散。
此間除了祖孫二人,還有一名身姿挺拔、年過四旬的男子,正是老人的心腹李玉良。
李道彥感慨過後,對李玉良說道:“你繼續說。”
“是,相爺。”
李玉良神態恭敬,不疾不徐地說道:“陛下在宮中宴請秦國公,而後在禦花園閒談,因為是否起複韓忠傑一事,陛下和秦國公發生爭執,不過兩邊都很克製,沒有進一步激化矛盾。三月中旬的大朝會上,大老爺奏請陛下調定州許刺史回京,任命其為右相,陛下允準,隨即又決定讓兵部尚書丁會接任定州刺史。”
聽到這兒,老人昏花的雙眼微微一凝。
李玉良又道:“丁會隨即舉薦韓忠傑繼任兵部尚書,此事遭到榮國公的強烈反對,最後隻能作罷,兵部尚書一職由左侍郎陳新才接任。”
李道彥示意他停下,轉而望向幼孫問道:“稚魚兒,有何看法?”
李公緒看著老人慈祥的目光,謹慎地說道:“祖父,大伯父這是在幫陛下打壓秦國公。”
李道彥不禁笑了笑,鼓勵道:“還有嗎?”
李公緒思忖片刻,答道:“定州刺史換人或許不會徹底激怒秦國公,但這顯然隻是一個開始。左相願意做出這次的交換,代表他有可能接受第二次,而陛下、左相和大伯父聯手,秦國公在朝中就會毫無反抗之力。如果祖父不肯出麵,秦國公這次在京城的處境會很艱難。從大局出發,這對大齊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李道彥緩緩道:“所以你希望我出手?”
李公緒沒有太多猶豫,點頭道:“是的,祖父,秦國公是孫兒的先生。”
這句解釋便已足夠。
李道彥卻搖頭道:“我離開朝堂已經一年多,哪裡還有本錢和陛下作對。”
李公緒顯然不相信這個回答。
站在旁邊的李玉良趁勢說道:“小少爺,相爺說的沒錯,如今我們李家的人脈都握在大老爺手中,那些至交故舊也都隻聽大老爺的吩咐。相爺即便出麵,那些人明麵上不會違逆,暗地裡卻肯定不會用心辦事。這一年多來,老宅外麵的耳目就沒有斷過,其中有一些人的身份已經查明,都是大老爺派來的人手。他們打著保護相爺的名義,讓這裡變成一座孤島,無法和外界聯係。”
“什麼?!”
李公緒就算進步得再快,終究隻是十六歲的少年,驟然聽聞這個消息,很快怒氣就湧了上來。
“你又逗他。”
李道彥抬手點了點李玉良,隨即和藹地對少年說道:“他的說辭有些誇張,你大伯父縱然野心勃勃,卻也不敢如此行事。他派來的耳目確實不少,但是怎敢隔絕我與外界的聯係?”
李公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李道彥看向李玉良問道:“然後呢?現在京中是怎樣的狀況?”
“韓忠傑起複無望,陛下見榮國公如此堅決,隻好暫時擱置此事,京中近來除了京察開始,並無其他風波。”
李玉良微微一頓,有些古怪地說道:“秦國公此刻不在京中。”
“哦?”
老人雙眼微眯,好奇地問道:“他現在何處?”
李玉良答道:“秦國公在多天前便攜魏國公之女離開京城,在數百親兵的保護下暢遊江南美景,先是去了江州潯陽一帶遊覽靜湖,而後一路往西逶迤而行,好不瀟灑快意。”
李道彥登時陷入長久的沉默。
李公緒和李玉良安靜地站著。
“原來如此,好一招眾人拾柴火焰高,這小子的手段越來越狡猾了。”
老人雖然這樣說,臉上卻是溫和慈愛的神情。
另二人滿麵茫然。
老人笑了笑,對李公緒說道:“過幾天你親自帶人去城外,迎接你的先生。”
“是,祖父。”
李公緒沒有多問,恭敬地應下。
李道彥緩緩起身,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少年的胳膊,邁步向前走去。
他望著眼前的青蔥碧綠,眼中飄起些許悵惘和遲疑,心中默默自語。
“你想來我這裡尋找一個答案,可是我給你的答案注定無法讓你滿意啊。”
“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