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達的身形略顯不穩,他擺了擺另外一隻手,道:“說這話就見外了。國公,我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陸沉看著他醉醺醺的神態,溫言道:“李兄但說無妨。”
李景達呼出一口氣,盯著陸沉的雙眼說道:“你可知道我今夜最大的感受是什麼?就兩個字,滑稽!宴席上我不好多說,實則心裡覺得特彆彆扭。從陛下賞賜你那副金甲,到後來那些人圍起來吹捧你,都快把你捧上天了,看起來一派皆大歡喜的場麵,但是你彆忘了,前段時間他們是怎樣算計你的!”
陸沉點了點頭,輕聲道:“怎麼會忘呢?”
李景達臉上泛起幾分凝重,又道:“老李我這輩子見過太多惡心卑劣的事情,說實話以前我也做過,所以我知道這些人現在將你捧得這麼高,將來一定會讓你摔得很慘。國公,萬望珍重。”
夜風徐徐,他的眼神無比清明。
“放心。”
陸沉的回答很簡單,又很堅定。
李景達定定地看了他一陣,忽地輕聲笑了起來,點頭道:“將來無論你想做什麼,記得算我一份。這不是醉話。”
他最後又著重強調了一句。
沒等陸沉回答,李景達抱拳一禮,邁步走下台階,晃晃悠悠地登上馬車。
陸沉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夜色裡,眼中浮現一抹暖意。
……
寧和坊,臨江侯府。
內院書房,燭火通明。
陳瀾鈺坐在太師椅上,右手握著一卷兵書,神態平靜淡然。
屋內還有一人,乃是陳瀾鈺的幕僚蘇澤,此刻正在講述今天那場轟動全城的婚禮,從天子駕臨賜予陸沉金甲到滿朝公卿齊登門,蘇澤將自己打聽來的細節一一道來。
陳瀾鈺全程靜聽,麵上古井不波。
“侯爺,其實您今天登門的話,秦國公未必會如何。”
蘇澤打量著陳瀾鈺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或許是一個修複您和秦國公關係的機會。”
陳瀾鈺淡淡道:“既然你有這個想法,為何不早些說?”
蘇澤心道您今天在城外軍營,傍晚才回府,那時候陸府的酒宴已經開席,難道去做惡客?
陳瀾鈺眼簾微抬,不動聲色地說道:“陸沉是軟硬不吃的性子,就算我願意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最後也不過是被他當眾羞辱。再者,本侯身為京營主帥、軍務大臣,為何非要求得陸沉的友善?本侯不與他為伍,難道他敢對本侯下手?此事往後莫要再提。”
“是,小人愚鈍,侯爺切莫動怒。”
“本侯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責怪你,隻是希望你記住,無論陸沉地位多高權柄多重,本侯都不會懼他。”
“侯爺說的是,小人見識淺薄,委實蠢笨。”
蘇澤見狀連忙賠罪,心中卻是一喜,隨即恭敬告退。
陳瀾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他身邊的幕僚謀士不少,看起來每個人都很忠心勤勉,但是陳瀾鈺很清楚誰是誰的人。
比如這位四年前主動投效的蘇澤,實際上應該是錦麟李氏的暗子。
陳瀾鈺當然有足夠的能力解決這些眼線,但他就像是從未察覺一般,任由身邊魚龍混雜。
窗外很安靜。
他抬眼望向靜謐的夜色,放下手中的那卷兵書,想了想提筆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一為忠,一為奸。
他靜靜地看了良久,然後將這兩張紙點燃焚儘,起身往裡間走去。
隻見他在角落處摸索一陣,一道暗格悄然出現。
陳瀾鈺看著暗格中的物事,心中默默念道:“陸沉,希望你不是惑亂朝綱的奸臣。”
“我不在意世人如何看我。”
“我隻想堅守內心的準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