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繼堂稍作思忖,然後坦誠地說道:“侯爺,營中將士已經做好廝殺的準備,如果侯爺最終還是選擇另外一條路,我等便會殺穿京軍的陣地,然後去城內接應國公。再之後,江南這片富饒之地會陷入戰火之中,邊軍鐵騎將不再有任何心慈手軟,誰敢擋路便碾為齏粉。因為對於我家國公來說,最終會出現怎樣的局麵不在於他,而在於這朝堂之上是否還有足夠的忠義之士。”陳瀾鈺微微一怔。
葉繼堂繼續說道:“如果沒人能站出來,我家國公便不會再猶豫,而他之所以願意看一看像侯爺這樣的人,就是不想生靈塗炭,因為無論如何,大齊真正的敵人在北方。”
丁會喃喃道:“國公真乃大齊之福啊……”
陳瀾鈺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陳某明白了,多謝葉兄弟指教。”
葉繼堂平和地說道:“不敢當。”
陳瀾鈺沒有再問銳士營如何能夠進入京城,此刻他對陸沉已經是五體投地,唯有以死報之。
……
晨光浸染人間。
經過昨日整整一天的惶恐不安,絕大多數人都徹夜難眠,好在這一夜並未再發生恐怖的事情。
皇宮慈寧殿內,禁軍主帥沈玉來正在對珠簾後的許太後稟報城內情況。
遵照許太後的指令,禁軍已經對皇宮實行臨時管製,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與此同時京城九門進入臨陣態勢,但凡是無關人等不論城內城外,隻要敢靠近城防區域立刻射殺。
“沈卿辛苦了,來人,賞。”
許太後語調溫和,隨即便有一名女官捧著一個錦盒來到沈玉來麵前,繼而打開了盒蓋,裡麵裝著一支上好的人參。
沈玉來倒不是沒有見識過好東西,兩代天子對他信重有加,各種賞賜從未間斷,不過此刻看到這支人參,他心中頗感熨帖,畢竟這兩天他幾乎連覺都沒怎麼睡。
他躬身一禮道:“謝太後賞賜。”
許太後微笑道:“若非有沈卿護佑宮闈,哀家哪裡能放心。不過接下來局勢難測,愛卿一人恐顧慮不周,因此哀家準備讓人相助愛卿,不知可否?”
沈玉來心中一凜,下意識地看向站在旁邊的吏部尚書李適之,口中應道:“太後體恤,臣感恩還來不及,怎會心生異議?”
“那便好,召他進來。”
許太後一聲吩咐,沒過多久便見一位中年武勳大步走入,恭敬行禮道:“臣韓忠傑,參見太後。”
“免禮平身。”
許太後不疾不徐,繼而對沈玉來說道:“從現在開始,沈卿家依舊負責皇城防衛,京城九門防務則交給韓卿家,讓他幫你分擔一些,如何?”
沈玉來確實沒有想到韓忠傑會出現,但他知道韓家在整個京軍體係中的地位,韓忠傑雖然因為考城大敗鬨得灰頭土臉,但是他在京軍之中依然擁有很強的影響力,而禁軍那次擴充也是從京營挑選將士。
換句話說,沈玉來完全能掌控的部屬是鎮守皇宮的萬餘禁軍,其餘部分的控製力要稍微弱一些。
許太後見其沉默,便溫和地問道:“沈卿家?”
沈玉來回過神來,連忙應道:“臣無異議,多謝太後體恤。”
許太後笑了笑,點頭道:“事急從權,兩位愛卿應當通力合作,切不可給賊人可乘之機。”
沈玉來和韓忠傑齊聲應下,隨即行禮告退,拿著許太後的懿旨去做臨時交接。
殿內安靜下來。
許太後屏退女官,看著依舊沉穩肅立的李適之說道:“一定要讓韓忠傑起複?”
“太後莫憂。”
李適之平
靜地說道:“隻是權宜之計而已,暫時借助韓忠傑的名義,隻是為了避免軍權被沈玉來一人掌握,至於駐守九門的各部禁軍,臣亦有所安排。”
許太後沉默片刻,緩緩道:“苑玉吉明日便會抵京。”
李適之輕聲道:“等他帶著高家兄弟來京,金巧蘭便會落網,屆時太後可以在文武百官麵前,名正言順地鏟除陸沉和蕭望之。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陳瀾鈺即便有所遲疑,他也在遵照太後懿旨行動,至少金吾大營不會出現變故。如此一來,等到明天太後以雷霆之勢鎮壓陸沉,大局便可底定,往後再慢慢等待機會解決陳瀾鈺這個隱患。”
許太後鬆了一口氣,道:“好。”
李適之順勢說道:“太後,織經司那邊該動手了。”
許太後略顯疲憊地說道:“可以,你帶著哀家的懿旨去辦吧。”
李適之躬身一禮,低頭的瞬間嘴角微微勾起:“臣遵旨。”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後,南城一處府邸。
三百名精銳甲士以最短的時間包圍府邸,織經司提點沈毅率數十名密探徑直踏過大門。
府內無比安靜,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外麵的動靜。
沈毅率眾直入正堂,看著那位坦然坐在桌邊的頂頭上司,沉聲道:“蘇雲青,現已查明伱勾結武勳妄圖謀逆,本官奉太後懿旨前來捉拿,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外麵明媚的陽光灑進來,照在沈毅的後背上,讓他的麵目遮掩於陰影之中,散發出無儘的冷厲之意。
蘇雲青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盞飲了一口,然後徐徐站起身來。
沈毅麵不改色,但他帶來的織經司密探不由自主地握緊手中的兵刃。
蘇雲青卻平靜道:“好,我跟你們走。”
沈毅雙眼微眯,遲疑片刻之後抬手道:“上枷!”
蘇雲青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抗拒,他被押著走出正堂。
他抬頭看了一眼澄澈的天幕,臉上浮現一抹微笑,輕輕說了一句話。
“真是一個好天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