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個應聲蟲,否則恐怕連現有的官職都保不住。
一念及此,鄧俊飛垂首道:“下官聽憑提舉決斷。”
蘇雲青微微一笑,臉上並無得意之色,點頭道:“好。”
……
皇宮,和寧門外。
韓忠傑雙手挽著韁繩,臉色鐵青地望著遠處廣場上的銳士營騎兵,腦海中依然回響著方才李道彥離去時對他說的那些話。
“忠傑,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陸沉和大皇子沒有多深的交情,原本不會因為大皇子的死含恨在心,但是先帝病情加重和這件事脫不開乾係。無論伱們當初做得多麼隱秘,終究會有人察覺端倪。”
“如今大局已定,老朽連長房這一支都不會強保,你應該明白這裡麵的道理。莫要再做無謂的掙紮了,除了讓京城多流一些血,多死一些無辜的人,沒有任何意義。”
“老朽知道你和李適之不同,雖說你心有貪念,終究沒有失去所有的底線。令尊在天之靈看著,他肯定不希望你帶著韓家子弟去死,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顧及令尊用一生心血鑄就的清名。”
“放手吧。”
從始至終,韓忠傑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帶過來的七千將士是韓家在京軍體係裡最後的底蘊,原本他想率領兒郎們誅滅銳士營,以此扭轉大局為李宗本報仇,卻沒想到真相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弑君之人不是陸沉,而是李宗本和他都非常信任的李適之。
韓忠傑此刻的心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遠處有了動靜,隻見宮門再度打開,幾人走了出來,緊接著銳士營騎兵列陣向前。
禦街上的士卒登時如臨大敵。
韓忠傑卻沒有下達臨陣的命令,他徑直策馬向前迎了過去,同時給所有部屬留下一句話:“不許妄動!”
他來到銳士營騎兵陣前,死死地盯著遠處那個年輕的身影。
銳士營將士緊密的陣型分開一道縫隙,陸沉和沈玉來並肩而出。
午後明媚的陽光裡,沈玉來在距離韓忠傑還有兩三丈時停下腳步,高聲道:“韓忠傑,接旨!”
在三千騎兵和七千禁軍步卒的注視下,韓忠傑沉默片刻,然後一躍下馬,單膝跪地。
沈玉來輕咳一聲,環視周遭,最後視線落在韓忠傑身上,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進每一位士卒的耳中:“皇後殿下懿旨,撤去韓忠傑全部軍職,褫奪勇毅侯爵位,貶為庶人,終身不得錄用!”
短暫的肅穆過後,北邊禦街上的將士不由自主地騷動起來。
他們大多受過韓家父子兩代人的恩惠,而韓忠傑這兩天想方設法將他們聚攏於麾下,就是為了關鍵時刻能夠同生共死。
下一刻,陸沉抬起右臂,銳士營三千鐵騎挺槍上舉,無比整齊地發出一個音節。
“吼!”
立刻將對麵的騷動鎮壓下去。
與此同時,定北軍五千騎兵出現在七千步卒的後方。
“臣領旨!”
韓忠傑高聲喊著,及時製止了那些步卒的衝動。
他縱然滿麵灰敗之色,這個時候也沒有腦袋發熱,或許是因為先前李道彥說的那些話,亦或是心中殘存的幾分理智告訴他,倘若這七千步卒妄動,迎接他們的必然是邊軍鐵騎無情的殺戮。
陸沉收回目光,望著起身從沈玉來手中接過懿旨的韓忠傑,漠然道:“這道懿旨是我向皇後殿下請來的。我本想親手殺了你,然而老相爺臨彆時勸我儘量維持禁軍和京軍的穩定,畢竟你若是死了,很多將士可能會惶恐憂懼甚至鋌而走險,就像遠處那些人。這段時間我一直竭力克製,就是不想造成太多的殺戮,所以我答應了老相爺。”
他微微一頓,寒聲道:“至於我為何想殺你,你心裡應該很清楚。”
韓忠傑嘴唇翕動,終究無言以對。
陸沉不再看他,轉頭向沈玉來頷首示意,隨即返身上馬,徑直來到禁軍步卒陣前,冷厲的目光逐一望過去,內勁運轉全身,吼出短短一句話。
“眾將士聽令,棄械!卸甲!”
聲若驚雷,令所有人膽寒。
望著這位沐浴在陽光之中、氣勢雄闊猶如神祗的秦國公,再看一眼遠處已經放棄掙紮的韓忠傑,七千步卒在短暫的沉默過後,一些人丟下手中的兵刃,解開身上的甲胄。
這種情形很快蔓延開來。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七千步卒已經卸下全副武裝,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
陸沉肅然道:“隻要你們和弑君大案無關,本公保證你們沒有性命之憂。現在全體聽令,各將官帶領麾下部屬返回各自駐地,在收到本公的下一道命令之前,爾等不許擅離駐地半步,違者以謀逆論處!”
“遵令!”
聽到陸沉親口給出的承諾,七千兒郎暗暗鬆了一口氣,整齊地答應下來。
他們在定北軍五千騎兵的監督之下,抱著自己的兵刃和甲胄,按照原先的隸屬井然有序地向北而行,沒有出現任何騷亂。
沈玉來靜靜地望著陸沉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雖說這七千將士放棄掙紮和韓忠傑認命的態度有關,但是陸沉幾句話就能讓他們信服,這是為何?
或許很多人都忽略了一點,陸沉以赫赫軍功鑄就蓋世威名,敬畏他的人不計其數,又何止是邊軍將士?
麵對這樣一言便可破局的對手,李適之焉能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