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更何況這一次他要應對以舉國之力南下的景軍,自然不會在這種至關重要的細節上疏忽。
一直到夜色降臨,兩位刺史才疲憊地離去,滿腦子都是各種布置,還好陸沉給了他們一份行事手冊,否則真有可能一覺醒來忘掉大半。
陸沉則同家人用完晚飯,然後來到後宅東邊的一處院落。
“爹爹!”
已經一歲零三個月的陸辛夷坐在特製的軟椅上,脆生生地喊著。
“誒!”
陸沉連忙應下,走到近前將她抱了起來。
大丫鬟錦書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
大約在十天前,陸辛夷剛剛回到廣陵的時候,對陸沉頗為陌生,無論王初瓏怎麼哄,她都不肯喊出那兩個字,甚至還有些畏懼,讓陸沉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當然知道自己身為父親很失職,這次一走就是大半年,連一雙兒女的周歲禮都不在場,因此心裡很是內疚。
好在血濃於水父女連心,才幾天過去,陸辛夷就和他親近起來,如今更是巴不得一見麵就趴在他身上,那聲爹爹也喊得越來越順口。
“爹爹。”
陸辛夷瞪著大眼睛,一雙肉肉的小手伸到陸沉臉上,下意識地捏著他的臉頰,嘴裡發出清脆的笑聲。
陸沉故意用胡須去紮女兒的小手,愈發逗得陸辛夷咯咯笑個不停。
“幾天前還怕你,現在就這麼親近,比跟我的時候還要親。”
王初瓏走了過來,語調雖然平靜,卻隱隱帶著幾分醋意。
陸沉抱著女兒,微笑道:“因為爹爹可以陪你騎大馬,對不對?”
陸辛夷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開心地說道:“騎馬!”
陸沉作勢便要將她舉在肩上。
“好了,夜深了。”
王初瓏也笑了起來,對錦書說道:“帶辛夷去睡覺罷。”
“是,王妃。”
錦書恭敬地應下,然後從陸沉手中接過陸辛夷,邁步走向偏房。
陸沉抬眼望去,燭光掩映之下,王初瓏和去年相比明顯清減了幾分。
他走過去將她攬入懷中。
王初瓏伸手抱著他的後背,溫柔地說道:“夫君,莫非是南邊出了事情?”
雖然陸沉嘴上沒有說過,但她能感覺到他心中低沉的情緒。
陸沉輕歎一聲,道:“李老相爺去世了,今天中午收到的消息。”
王初瓏抬頭看著他,有些擔憂地說道:“江南會不會再起風浪?”
“暫時不會。”
陸沉搖了搖頭,輕聲道:“薛南亭和許佐都是聰明人,宮裡那位寧太後也知道何為大局,至少在邊疆戰事平息之前,他們不會容許再出現內鬥的局麵。”
夫妻二人攜手走到榻邊坐下。
陸沉凝望著王初瓏的雙眼,緩緩道:“初瓏,我準備在洛九九過門後就北上,屆時師姐和冰雪也會隨我同行,家裡便托付給你了。”
王初瓏點頭道:“好。”
陸沉心中泛起濃烈的愧疚。
認真說起來,他和王初瓏相處的時間最短,偏偏壓在她肩上的擔子最重。
等他前往定州的時候,王初瓏不僅要負責對江南的監控,又要照顧這座王府裡一大家子,同時還要代表陸沉隨時和官府接洽,保證邊軍的後勤供給不出問題。
“對——”
陸沉才剛剛開口,王初瓏便伸手輕捂他的嘴,望著他說道:“你我夫妻一體,何須心懷愧意?自從當年在來安城表明心跡,我便將你視為值得托付一生的夫君,而你從來沒有令我失望。夫君,初瓏是你的妻子,理應做好分內之事,成為你的賢內助。我心裡隻有一個期望,你在外征戰的時候,千萬珍重自身,記得家裡還有人在等你凱旋。”
陸沉握著她的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王初瓏則在他臉頰上回了一吻,柔聲道:“放心去做大事,家裡一切有我,不過你要記得一句話。”
陸沉認真地說道:“你說。”
王初瓏淺淺一笑,帶著幾分少女時期的羞澀,璀璨如星辰的眼眸中滿是深情:“君若磐石,妾如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