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彆以為這些能工巧匠們不通世事,隻看陸沉此刻發自內心的滿意笑容,就知道他們這個馬屁拍得很精準。
林頡會心一笑,繼而道:“土雷雖強,卻不及火槍便捷。”雖然是江湖武榜第一人,林頡對這些新式武器並不排斥,相反閒暇時會拉著廖繼昌等人研究一二,因此他很清楚火槍和土雷各自的優劣。
土雷必須埋在地下,由此引發的需求便是如何將敵軍引誘到雷區,與此同時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敵軍在進入雷區後一旦被炸,他們除非是腦筋出了問題,否則肯定會掉頭後撤,不可能在明知前方有未知危險的情況下繼續強行衝鋒。
簡而言之,土雷在特定區域的小規模戰鬥中肯定能發揮奇效,但是在大舉南下的數十萬景軍麵前,很難改變戰爭的整體走勢。
陸沉鎮定地說道:“土雷固然笨拙,隻要讓它出現在合適的位置上,便能給敵人極大的心理壓力。其實認真說起來,火槍產量低下,土雷不便攜帶,想要依靠它們戰勝幾十萬景軍,無疑是異想天開,但戰爭是一個漫長且複雜的過程,任何一點細小的優勢隻要能累積起來,到最後都能演變成我軍的勝算。”
林頡點頭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你已儘得用兵之真意。”
當今世上,敢於當麵點評陸沉的人寥寥無幾,林頡雖然沒有帶兵打仗的經曆,但他不光是林溪的父親,還是陸沉的武學師父,自然有這個資格。
“嶽丈謬讚。”
陸沉麵露微笑,隨即對廖繼昌問道:“火炮準備好了”
一貫沉穩的廖繼昌激動地說道:“回王爺,準備好了。”
林溪不禁有些好奇。
陸沉頷首道:“那就拉出來試試吧。”
廖繼昌連忙應下,然後親自跑去前方,帶著幾名膀大腰圓的匠人從一排堅固的工房中抬出一根粗管。
這根粗管長約三尺,管身粗近四寸,從頭到尾有七道鐵箍,內徑約兩寸有餘,重量將近四十斤。
其實這個重量和長度不算誇張,一名成年男子就可以搬動,廖繼昌帶這麼多人是要將其餘配件一起搬出來。
在陸沉等人的注視下,幾名工匠將鐵管放在空地上,用鐵絆固定住底部,廖繼昌則用鐵爪將頭部架起朝向前方。
做好一應準備後,廖繼昌對陸沉等人說道:“王爺,王妃,林幫主,還請離遠一些。”
陸沉心中了然,沉吟道:“炸膛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廖繼昌略顯愧疚地說道:“自從收到王爺的密信,小人和鄧兄弟他們反複試驗,不斷提高炮身鑄鐵的精度,相比最初已經穩定了不少,隻是小人擔心萬一出現意外。”
“不必有太大壓力,我們退後便是。”
陸沉從善如流,帶著眾人後退十餘丈。
隻見廖繼昌親自將藥子和小彈子裝入鐵管之內,最後用一顆較大的鉛彈封住。
林溪有些驚奇地發現,她的丈夫此刻流露出幾分緊張又專注的神情,這可是比較罕見的情況。
注意到林溪關切的目光,陸沉低聲道:“此前他們經曆幾十次失敗才造出合格的炮管。”
林溪毫不猶豫地說道:“這一次肯定會成功。”
話音未落,隻聽前方傳來一聲驚雷怒吼,天地為之變色。
“成了!”
廖繼昌無比激動,幾乎熱淚盈眶。
數十位能工巧匠儘皆歡呼雀躍。
陸沉長舒一口氣,大步走向前方。
隻見炮身完好無損,二十多丈外整整一排木板已經千瘡百孔。
最中間的木板完全碎裂,幾名工匠在十多丈外找到了那顆鉛彈,兩邊的木板上全都是小孔,還有一些嵌在上麵沒有穿透的小彈子。
林溪喃喃道:“好霸道的威力……”
林頡亦點頭道:“此物比火槍更強。”
站在後麵一點的陳循心中風雲激蕩,這一刻他眼前仿佛浮現一幕場景,景軍鐵騎漫山遍野奔襲而來,齊軍大陣之中數百門火炮嚴陣以待。
火舌亮起,緊接著無數彈丸激射而出,猶如天女散一般向高速衝鋒的騎兵傾瀉而去。
光是這樣想一想,陳循已經激動到渾身顫抖,看向陸沉的眼神充滿敬畏,猶如在凝望神祗。
“可惜。”
不同於其他人長時間的振奮,陸沉在短暫的喜悅之後,輕輕感歎了一聲。
廖繼昌及工匠們聞言立刻安靜下來,林溪見狀便問道:“怎麼了”
陸沉道:“火炮的工藝比火槍更複雜,對於材料的要求更高,目前隻打造出十二門,後麵速度可能會快一些,但是仍然無法形成大規模的量產。”
“千裡之行,始於足下。”
林頡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滿懷期許和讚賞地說道:“自古以來,從無到有都是最難的關卡,而你已經成功跨了過去,這是開天辟地的第一步。我不敢想象往後的人間會是什麼模樣,但我確信大齊會在你手上重現盛世之景,而且必將是古往今來最強大的王朝。”
所有人無不熱切地望著陸沉。
廖繼昌心中一動,順勢拱手行禮道:“請王爺為火炮賜名!”
餘者立刻跟上附和:“請王爺賜名!”
陸沉環顧周遭,感受著越過山野吹拂而來的春風,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豪情壯誌,昂然道:“此炮既為擊敗強敵而生,便叫破軍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