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麵的話沒有說完,其他人卻聽懂了言外之意。
古裡甲連忙說道:“王爺,倘若齊軍真有這個打算,對於我軍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現在不怕他們不來戰,就怕他們一直龜縮。陛下的旨意裡說得很明白,齊軍能夠動用的兵力已經不多,我軍何懼之有?”
餘者紛紛附和。
慶聿忠望見狀不由得暗暗冷笑。
“也好。”
慶聿恭沒有駁斥眾將的意見,不緊不慢地說道:“古裡甲,明日你領兵攻城,試一試平陽守軍的成色。”
古裡甲朗聲道:“末將遵命!”
慶聿恭又對術虎說道:“你調一千輕騎前往西邊的沙河城,若是有大股敵軍從西南而來,立刻回來稟報。”
眾將心中一凜。
西南方向?
沙州二字在他們腦海中浮現,但是沙州撐死隻有數千戰兵,在當下的戰局中影響不大。
術虎拱手應下。
慶聿恭隨即撥轉馬頭,望北邊大營而去,眾將及親兵連忙跟上。
平陽之戰,於大齊永寧元年十一月初四拉開帷幕。
衡江以南,道州境內。
一支延綿數裡的輜重車隊行於官道之上,數千步卒隨行護衛,往來旅人無不避讓。
隊伍後半段一輛看似平平無奇的馬車裡,坐著一位略顯老態的男人。
車廂內還有兩人,其中一名年過三旬的穩重男子稟道:“國公爺,成州都督童世元親率兩萬步卒,彙同沙州八千勇士,從衡江南岸沿路進發,將於五日後抵達平陽西邊的沙河城。”
老人便是大齊首席軍務大臣、榮國公蕭望之。
他前段時日因為身染重病不得不歸府休養,將軍事院一應大權暫時委托給李景達,卻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輛馬車裡。
聽到下屬的稟報,蕭望之稍作思忖,道:“飛鳥關不容有失。”
下屬垂首道:“請國公爺放心,童都督留下了一萬步卒,協助沙州人鎮守飛鳥關,再加上那邊有沙州之主洛耀宗親自坐鎮,斷然不會出現上次的危局。”
蕭望之微微頷首。
下屬又道:“驍勇大營四萬步卒將於三天後抵達平陽城南麵,另外臨江侯陳瀾鈺將率兩萬餘銳卒橫穿雙峰古道,他們會在國公爺規定的十一月十二日之前趕赴平陽城外。”
蕭望之聽到陳瀾鈺這個名字,麵上微露感慨之意。
他想起當年在淮州的崢嶸歲月,亦想起陳瀾鈺入京後的種種曲折,最終對方沒有辜負他的殷切期望,及時撥亂反正,給李適之的棺材釘上一顆釘子。
時光倥傯,他們終於又能並肩而戰。
注意到下屬欲言又止的神情,蕭望之收斂心神,微笑問道:“有心事?”
下屬鼓起勇氣說道:“國公爺,淮安郡王這樣安排是否過於行險?慶聿恭即便用兵如神,他想打下平陽城也沒那麼容易,我軍何不將所有機動兵馬調去定淮交界之處?”
蕭望之不置可否,看向旁邊那個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你怎麼看?”
尉遲歸言簡意賅地說道:“陸沉從來不是自負之人,想來一定有戰勝景帝的辦法。”
“慶聿恭此番孤軍深入,這是景帝有意為之,也是慶聿恭擅於隱忍的表現,如果錯過這次的機會,將來想要再在戰場上困住他可就難了。”
蕭望之半是解釋半是感歎,繼而道:“如今再猶豫遲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想要將這對景國君臣同時留下,我們總得冒一點風險,這世上當然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尉遲歸沉默片刻,略顯凝重地問道:“國公有幾分勝算?”
“事在人為罷了。”
蕭望之將手中的軍報放在小幾上,平靜地說道:“二十年前我便聽說過慶聿恭的威名,後來我們在淮州交手多次,勉強算是不分勝負。現如今我已老邁,這一戰打完估計也活不了幾年,既然這一生都在為大齊搏命,奉獻最後的熱血亦是理所應當,馬革裹屍當為我輩的歸宿。”
下屬麵上浮現悲戚之色,尉遲歸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蕭望之微微一笑,眼中泛起雄壯之色:“讓那位景國軍神陪我共赴黃泉,亦是一樁傳世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