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聿恭望著他的雙眼,欣慰地點頭道:“如此甚好。我給懷瑾留了一封信,一旦陛下駕崩,她就會在大都動手,田玨、交魯乃至皇族那些人都會死得乾乾淨淨。撒改和阿布罕跟在陛下身邊,陛下若死他們也跑不掉,這樣就隻剩下一個溫古孫,他的回特氏也會被控製。總而言之,陛下一直盯著我們父子,但早在十二年前,慶聿氏的力量就已經灑了出去,混跡於各方勢力之中。”
“十二年前”慶聿忠望喃喃,猛然之間想不起這個時間點有何特殊。
慶聿恭眼中似有風雪,輕聲道:“十二年前,陛下增設北院,任命撒改為北院元帥。從那一刻開始,我便感覺陛下會對慶聿氏下手。這些年來,我遲疑過猶豫過等待過,直到陛下為你妹妹和四皇子海哥賜婚,最後又坐視海哥犯上作亂,我便知道君臣相得隻是幻想,早晚會走到那一步。陛下以為隻要盯著我就可以,最多加上你這個世子,但我考慮的是整個慶聿氏,我個人的生死無足輕重。”
慶聿忠望此刻已經完全醒悟。
父王這些年循規蹈矩唯命是從何嘗不是一種示弱
再加上他們父子二人都在前線,夏山軍的人馬也按照景帝的安排打散,這都是為了掩蓋長達十二年的暗中籌謀,而一切籌碼都放在慶聿懷瑾手中,為的是整個慶聿氏的未來。
這一刻他心中的些許芥蒂全部消失,不禁再度勸說道:“父王,以您的武功未嘗沒有殺出去的希望,兒願一死為您斷後。”
慶聿恭沉默片刻,微笑道:“這些年你做為我的兒子,過得其實很辛苦,我並非是偏愛你妹妹,隻是她的女兒身不會引起外界尤其是陛下過分的警惕。要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鉤織一張網,隻能將重任放在你妹妹肩上。其實我早就知道,你身邊幕僚當中有五人都是陛下埋下的釘子,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怕你打草驚蛇,希望你不要怪我。”
慶聿忠望連忙搖頭。
“你和懷瑾都是我的後代,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證你們都能好好地活著。”
慶聿恭抬起手輕拍他的肩膀,溫言道:“忠望,將來要替父王保護好你妹妹,也要保護好你自己。”
慶聿忠望雙眼泛紅,已然淚流滿麵。
……
6=9+
十二月初一,一道晴天霹靂自北方傳來。
雷澤大戰落幕,景軍主力幾乎全軍覆沒,景帝兵敗身死,撒改、阿布罕、阿裡合永濟等人儘皆戰死,景軍存活者不足四成。
翌日上午,困守金沙城的景軍西路軍殘部主動打開城門,與城外齊軍展開最後的決戰。
這支孤軍深入近八百裡的景軍清楚已經沒有生路可言,在慶聿恭發表一席決然的宣言之後,古裡甲、兀顏雄、貴由、術虎等大將率領各自麾下殘部,緊緊團結在慶聿恭身邊,以一萬三千餘人的劣勢兵馬,向集結了六萬左右兵力的齊軍發起亡命衝鋒。
蕭望之親自坐鎮中軍,將景軍團團包圍在中間。
慶聿恭不愧景軍戰神之稱,在這種絕境中領兵左衝右突,幾次險些衝開齊軍的包圍圈,若非洛九九及時率領五千極其悍勇的沙州土兵加入戰場,或許景軍就能殺出一條血路。
在蕭望之的指揮下,齊軍牢牢盯住慶聿恭,即便有少數景軍趁著混亂逃離,他們始終不為所動,陳瀾鈺、童世元、範文定等大將更是始終咬著那個衝鋒的景國軍神。
縱如此,慶聿恭依舊衝破萬難,直達齊軍帥旗十丈之外。
當此時,這位景國軍神渾身浴血,身上多處受傷,死在他手中的齊軍將士更是不計其數。
為了保護主帥,齊軍兒郎奮不顧身,儘皆被慶聿恭殺死或者逼退,即便此刻跟在他身邊的景軍已經不足二十人。
帥旗之下,蕭望之臉色慘白,幾無血色可言,這場持續大半個月的鏖戰已經耗去他所有的心力,今日這一戰更讓他幾度咳血,唯獨那雙眼睛精光熠熠,泛著令人心悸的神采。
在他身前還有一位中年男人持槍而立。
這大半個月的連續鏖戰中,蕭望之的中軍多次遇險,若非此人在旁保護,後果難以預料。
他叫尉遲歸。
“郡王神勇,蕭某佩服。”
蕭望之望著不遠處渾身是血依舊傲然的慶聿恭,真心實意地說著。
慶聿恭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
縱然他武功高明內勁深厚,從早晨一路廝殺到正午,終究會有力竭之時。
看著擋在他和蕭望之中間的尉遲歸,又看向周遭再度圍上來的齊軍將士,以及身邊所剩無幾的親隨,慶聿恭以長槍拄地,抬頭望著烏雲密布的天際,搖頭笑了笑。
“可惜了。”
……
……
(今日三更,為本書010號盟主你我都是九點鐘的太陽加更,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