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馮心惠陪著秦主席去市裡處理工作,李月見管事兒的人都出去了,便
拿出一個布袋子,將一雙做了一半的布鞋拿出來繼續做。
張寧說:“小李啊,雖然秦主席出去開會了,你也不能大上午的就在辦公室裡做鞋子啊,咱們這兩天不是有工作要做的嗎?你都完成了?”
“領導不在,做什麼工作啊?做了領導看不見,那不是白忙一場?等下午秦主席她們回來了,我再好好工作。反正又不是急事兒,什麼時候乾不是一樣的啊?”李月滿不在乎,繼續自顧自做布鞋。
夏青棠倒是朝那邊看了一眼,她發現李月做鞋子的手法很熟練,上鞋麵子的動作像模像樣的。
李月見她打量自己,就說:“小夏看我做什麼?”
“我不會做這些,所以好奇看幾眼。”夏青棠上輩子嫁去孔家後雖然吃了很多彆的苦,但鞋子倒一直是在百貨商店買的,也沒有機會學習做布鞋。
李月說:“很簡單的,你要是想做布鞋,我可以教你。學費嘛,也不貴的,你幫我打掃一年的辦公桌就行。”
夏青棠還沒說話,就聽張寧說:“小李啊,你這也太會打算盤了吧?跟你學做個鞋子,要人家給你打掃一年的辦公桌?你這不是欺負小同事啊?”
“怎麼欺負了?我教她東西,不用收學費嗎?你們男人懂什麼啊?做鞋子可是一門技術,這是手藝活兒,我收這麼點兒學費,已經是便宜她了。”
吳峰說:“小夏,馮乾事也會做鞋子,你要是想學,找馮乾事學就行,她肯定不會跟你收學費的。”
“哎!你怎麼回事兒啊?故意拆我台啊?”李月不高興了。
夏青棠趕緊說:“哦,我就是看看李乾事做鞋子罷了,我這個人比較懶,不打算學這個。謝謝李乾事這麼熱心,可惜了,我這個人太懶了。”
李月翻了個白眼,說:“你不打算學?等你生了娃娃,難道也一直買鞋子穿啊?小孩子的腳,還是穿布鞋最好了。”
“那等生了孩子再說吧,我還年輕呢,先玩上幾年。”夏青棠笑了笑。
李月冷笑道:“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們當時想得開,像我結婚後一直懷不上,婆家都快罵死我了,後來好不容易懷上了,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你現在才結婚不到一年,還覺得沒什麼事,你等著吧,要是結婚一年多了還不懷孕,到時候你做什麼都是錯的,在婆家
吃個飯都要看臉色的。”
正說著,走廊上就走過來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工人,他走到大辦公室門口敲敲門,又有點兒怯生生地問道:“這裡……是工會吧?”
“是工會。”張寧把手裡的報紙放在桌子上,然後親切問道:“小同誌找我們工會有事兒啊?”
“對,我有點兒事想跟領導反應一下……”年輕工人走進來,大概是緊張,兩隻手緊緊揪住自己的衣服下擺,像是要把衣服扯爛了一般。
夏青棠記得這個工人,他就是今年新招入廠的搬運工之一,之前也是下放知青,他爸爸是棉紡廠的會計,這個崗位雖說是個粗活,但能從鄉下回來已經很不錯了,所以全家人還是很高興的。
夏青棠昨天碰到劉會計,還覺得他紅光滿麵的呢,沒想到兒子今天就來反應情況了。
張寧說:“你是劉會計的兒子,對吧?”
“對,我是劉軍,剛從鄉下回來的。”
“你坐,坐那兒說,你要反應什麼情況啊?”張寧看向吳峰,“拿個紙筆記一下。”
“是。”吳峰就拿出紙筆,開始記錄劉軍說的話。
劉軍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然後跟做賊似的看了看走廊外,這才低聲說:“我想反應個情況,就是……咱們廠是不是有規定,說新來的職工不給上夜班啊?”
張寧沒弄懂,他說:“這個倒是不知道,每個部門應該有自己的規矩吧。哎,小夏啊,你不是在倉庫乾過一倆月嗎?倉庫那邊怎麼說的?新來的人不給上夜班?”
夏青棠說:“我在倉庫待的時間短,再說我是女同誌,之前乾活跟不上,所以倉庫到底什麼規矩,我也不懂。”
她其實懂倉庫的規矩,但故意不想說,張寧要是真的想知道倉庫是什麼規矩,直接去問倉庫的人就是了,何必問她呢?
李月說:“不上夜班不好嗎?不給你們新來的小同誌安排夜班,那是便宜你們了啊!小夏是從車間過來的,你問問她,哪個小姑娘想上夜班啊?熬一整晚到天亮,眼睛都睜不開了,人很容易變醜的。”
夏青棠沒說話,她知道普通車間是這樣的,能不上夜班肯定更好,但倉庫恰恰是反過來的,白天的早班和中班才是最累的班次,都是重體力活,夜班反而基本都是守在那裡,到深夜還能
躺著睡覺的。
夏大明這幾年歲數上去了,傷病也多了,所以倉庫也會多給他安排一些夜班,這樣可以減輕他身體的負擔。
原本倉庫就是缺少勞動力的,現在新去了好幾個年輕男工人,倉庫主任肯定也緩過來一口氣,故意讓新來的年輕人多上白天,把夜班留給夏大明這樣的老同事,也好叫他們不用個個都提前退休。
內退這件事,對有些家庭來說肯定是好事兒,但夏家已經內退過一個趙美珍了,家裡也沒有其他孩子需要工作崗位,所以夏大明肯定是不能內退的,他要是內退了,這個崗位就浪費了啊。
何況內退跟正常退休的工資是不一樣的,夏大明才四十來歲,怎麼也要熬到五十幾歲才願意退休的。
倉庫像他這樣想法的老職工肯定不在少數,主任也明白,所以新來的搬運工排不到夜班很正常。
聽完李月的話,劉軍低聲說:“這位乾事,你不知道……我們倉庫的夜班比較輕鬆,我聽彆人提過,晚上不用搬什麼大件東西,還有時間在角落裡睡覺的……所以夜班在倉庫是個好班次,大家都想上夜班的。”
張寧這才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我也是第一天知道呢。”
劉軍說:“就是這麼一回事。”
“那你想反應什麼呢?”
“我們這一批新來的人,這一個月的排班,沒有一天是夜班,都是早班中班,都是乾活最重的班。我去問了主任,主任說倉庫的傳統就是這樣,新來的人,第一年都趕不上夜班,我就想問問,這是不是真的啊?我們雖然是新來的,但我們也是人啊,隻給我們排最累的班次,就算年紀輕,也受不住啊。”
張寧聽完認真點頭:“你的反應我們已經知道了,這邊也都記錄下來了,接下來呢,我們會先開會,之後會找你們倉庫的領導核實,看看這個規矩到底符不符合情況。”
“那……那就謝謝領導了,我其實也沒什麼彆的想法,就是至少一個月給我安排三四次夜班,讓我也休息一下喘口氣吧……”
“好,吳乾事啊,把他的需求也寫下來。”
“是,都記好了。”吳峰一邊說一邊奮筆疾書。
劉軍這才高興地站了起來:“那謝謝領導,我休息時間不長,現在回去上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