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拉多睜開眼睛。
一個身姿微躬的中年人正擔憂地看著他。
他是菲利斯,前代國王哈克索最親信地仆從。
是拉多在這座冰冷的宮殿中,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可惜菲利斯是一個仆從,也隻會做些仆從能做的事情,對他當前的困境起不到一點幫助。
“父王死得太突然了!”
拉多在心裡又難過地歎了一口氣。
自己貴為王子,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天就能接過父王的權柄。
但身邊能出主意的貴族不是一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就是像多奈托這樣的老狐狸,竟然連幾個可用可信的人才都找不到……
國事艱難啊!
不過想到人才,拉多突然記起自己那個來自陶森特的家庭教師。
他學著過往父親的樣子,用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麵,問道:
“菲利斯,你找到迪特了嗎?”
中年人向前一步,微微躬身道:
“回稟陛下,我派的人已經找到了迪特閣下了,他此刻正在亞甸的範格堡,應該一個月內就能回來。”
一個月內嗎……
拉多搖搖頭,還是太遲。
後天就是貴族會議。
在那場會議上,將會商議故去國王的喪葬禮節,以及拉多登上王位的儀式。
前者沒什麼問題,但是後者……
雖然他的繼承權無可辯駁,應該隻是一個過場。
但他總是心緒不寧地有些擔憂:
“想坐上那至高的王位真的會那麼容易嗎?”
菲利斯是看著拉多長大的。
他看見未來的國王皺著眉頭的樣子有些心疼,以為他還在擔心剛剛多奈托公爵的話,便勸道:
“陛下,多奈托公爵的一個孫子被狼學派的獵魔人拐走,死了。”
“既然陛……您的父王本來就打算對付他們,何不就順了他的心意,答應他。”
拉多搖搖頭:
“多奈托可不是為了他那個孫子,才想對付獵魔人的。”
“光是兒子他就有七八個,孫子的數量更是超過了二十個。”
“怎麼可能在乎一個四五歲就因為意外律被帶上凱爾莫罕的小孩。”
“何況那個小孩還是因為貧窮,才被父母抵了委托的賞金送給獵魔人的。”
拉多見菲利斯一臉茫然的樣子,在心裡歎了口氣,進一步解釋道:
“他這麼做,是因為班·阿德,或者說班·阿德的一部分男巫。”
菲利斯的表情還是很茫然。
他雖然一直跟著哈克索,但也隻負責服侍國王的起居。
對大貴族之間的一些隱秘之事,確實不太清楚。
“多奈托還有很多貴族,跟著這些男巫,置辦了很多的產業……”
“他們不在乎被什麼狼學派的獵魔人帶走的孫子兒子,他們隻是不想班·阿德出問題,順便討好一些仇視獵魔人的男巫罷了……”
拉多有條有理的分析令菲利斯恍然大悟。
他滿臉欣慰地看著年輕的國王:
“陛下,你懂得可真多!”
菲利斯聞言搖搖頭,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
關於科德溫貴族群體中的班·阿德一派,都是哈克索生前給他分析過的。
當時夾雜在這些分析中的,就有多奈托公爵子嗣繁多的信息。
隻是當時的哈克索,隻是以此為借口,暗示拉多枝繁葉茂對一個貴族有多麼重要。
沒有更加深入告訴他應該怎麼對付這種老狐狸。
腦海中又回想起過去,拉多出神了幾秒。
哈克索或許不是一個好國王,但絕對是一個好父親。
他將拉多以未來國王的要求精心培養,悉心回答他的每一個疑惑。
從來都沒有過猜忌、懷疑。
若不是離世得太過突然,拉多絕對會在哈克索的精心安排下穩穩當當地上位。
“可為什麼要盯著狼學派呢?男巫學院給的解釋,不是說是貓學派乾的嗎?”菲利斯有些疑惑。
對此拉多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他低頭沉吟朋片刻,若有所思地道:
“或許是因為貓學派已經徹底廢了吧……”
“我聽說他們在班·阿德連續失敗了好幾次委托,死了不少人。”
“整個學派現在可能都不到十個人,狗急了都會跳牆,沒有必要刻意針對。”
“而且這個學派在北方的名聲已經徹底臭了,不會有貴族和富商敢光明正大地聘用他們。”
“自然消亡就是貓學派的最終結局!”
“原來如此!”菲利斯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雖然拉多也不知道他從自己的那堆廢話中,恍然大悟了什麼。
不過他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陛下,要……要不先順著那些大貴族的意思,可以等您徹底掌控王國之後,再秋後算賬……”
菲利斯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先王就算知道了,也肯定不會在意的……”
順著那些大貴族的意思?
什麼意思?
自然是將國王之死的黑鍋從班·阿德頭上取下,再硬生生地扣在狼學派身上。
菲利斯沉默。
難道他不知道嗎?
隻要他不再堅持,後天他就可以得到所有貴族的支持,結束現在的尷尬局麵。
班·阿德逃脫罪責、貴族們心滿意足、拉多順利登上王位……
最終犧牲的隻不過是一群道德高尚的獵魔人罷了……
但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拉多也確實不在乎那些獵魔人的生死,雖然出於迪特的教導,他確實敬佩著狼學派對人類的貢獻。
但是……
他的父親,死了……
死狀淒慘駭人,極不體麵。
他的母親,將自己鎖在高塔中,整日以淚洗麵……
他拉多,科德溫未來的主人憑什麼妥協?
班·阿德又憑什麼逃脫罪責?
就為了能穩穩坐上那張尊貴的椅子嗎?
那王位本來就是屬於他的!
所以……
憑什麼!!!
拉多陰鬱著臉,瞳孔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低著頭的菲利斯還沒有注意到了未來國王的情緒變化,繼續說服安慰道:
“而且陛下,或許真的不是班·阿德做的呢?”
“畢竟他們從國王……從中得不到任何好處……”
“狼學派除了薇拉女士外,也未必沒有其他的辦法……”
拉多聽到自己最信任的仆人都在為班·阿德說話,心頭燃燒的怒火愈發高漲,正要張嘴大聲訓斥。
突然想到了什麼,瞬間按捺住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