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說的有趣,周圍立刻想起一片笑聲。
“一會等各路官員與幫忙之人返回,最好也在其中選定一部分人裝作傷患,但要注意人數不可太多,十數人即可,傷也不要太重。最好是能讓一些人真的在身上弄出一些擦傷破皮,不要包紮,就把傷口露出來,讓唐國特使看到。”
“說的有理,先記下來,你繼續。”
“除了傷員,還需有人陣亡才可做出事情嚴重的樣子。隻是這屍體不知大王可有辦法弄到,隻需套上侍衛衣物,全部蓋上白布列於殿中,等那特使來了,就讓其站在屍體之間對答。”
“此法有趣。”蒙恬道:“屍首還不簡單。去城外亂葬崗挖來就是,反正都要蓋上白布,也看不出什麼名堂。明日將屍首集體風光大葬,難道他們還能驗屍不成?”
天佑點頭道:“蒙將軍說的是,不過屍首定不可發臭,還要抹上禽畜血水偽裝一番,另外得有三五具新鮮的,死狀要弄得淒慘一些,到時翻開給那唐國特使看一下,嚇他個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我們這邊要通知各路人員,凡是那唐國特使能接觸到的人,都需對其怒目而視,要做出憤恨的樣子。”
秦王想了一下,立刻做恍然大悟狀,“……寡人懂了。”
天佑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要點,多虧宮裡有專門的朝會記錄人員,不然這麼多東西還真記不下來。不過在天佑說完之後,有個官員還是問道:“這位小兄弟,本官有一事不明。”
天佑望向那人客氣道:“請問。”
“我們此番布置,就算做的再逼真,終歸都是假的,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對方一時被騙,隻要一調查便可知道。再說那賀蘭也不可能幫助我們做假證,下午的事情他有全程看到,隻要和那特使一說,還不全都露陷了?”
天佑還沒來及回答就聽秦王說道:“愛卿你這是一時糊塗啊!隻要今天揭過此事,難道本王還能讓他翻案不成?”
天佑也跟著道:“邦國之交都是如此,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些事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你就是不能點破。有些事明明是真的,但你一定要當成是假的。這就叫外交。”
那人想了想,一拱手道:“受教了。小兄弟可有心思入朝為官,本關乃是我大秦典客,小兄弟願入門下,本官當以典屬國奉之。”
“承蒙大人抬愛,小民已決定拜入紫霄宮門下。”
“哈哈,有山大人你怎麼連九公主的牆角也要挖呀。”
“小人不知天佑小兄弟已經拜入公主府門下,九公主莫怪。”有山吏聽到白起提醒趕緊向嬴穎道歉。
嬴穎溫和的笑道:“大人不必在意,天佑能被大人看中,本宮倒是甚為高興,至少本宮沒選錯人。”
這邊兩人客氣完,天佑忽然又道:“剛剛大人提到那賀蘭,草民倒是想到一事。大王最好能速速派人查探或是審問出此賀蘭的身世背景。”
天佑一說眾人也想起來了。這賀蘭是自己說自己是寶頂玄宗之人的,又沒有證據。萬一他不是唐國人呢?雖然這個概率很低,但也不是不可能啊。
天佑也猜到了眾人想法,直接又補充道:“那賀蘭是不是唐人其實本無所謂,我們說他是唐人他就是唐人,不是也是。草民隻是之前觀其似乎身世不凡,想著如果此人在唐國有一定身份,那倒是更便於我們做文章。”
“調查怕是來不及了。”白起道:“臣記得大王宮中有一麵窺心鏡或可派上用場。”
“速去取來。”
秦王今天做決定的速度那是出奇的快,各種建議遞上去,他立刻就做出決定,然後讓人去執行,宮裡反正人手多,分頭行動,辦事效率奇高。
天佑他們的速度很快,從王宮中出來的各路人員基本上還沒到家就被截了回去,而且來人特地讓他們繞開了正門,從側宮門進的王宮,然後一路到達大殿。
另外一邊,穆嬡帶著一幫人從大殿中出來之後穿過殿前廣場,再出一道宮門後就看到了台階下站著的唐國特使。這位現在的表情是憤怒之中透著疑惑。
這個時間段對百姓來說,應該是吃完飯準備睡覺的時間才對。神洲大陸又沒電燈,油燈和蠟燭都比較貴,普通人家晚上都會早早休息。不過達官貴人們的夜生活要稍微豐富一些,所以睡得略晚。唐國特使此時本來是打算去約見一下彆國已經到達的使者,先溝通一些事情來著。誰知道半路讓秦國人給堵住,直接帶進了宮來。
這麼晚了突然宣召,唐國特使當然會很疑惑,但更多的還是憤怒,因為這個時間點傳召本身就不是正常禮節。他們這種使節在彆國的時候就代表一個國家,走朋友串門無所謂,像是國王召見這種正規場合是有固定流程的,而秦王這次顯然是不按常理出牌,幾乎就跟綁架一樣派人把他給帶了過來。他感覺到這是一種侮辱,所以很生氣。
穆嬡出來的時候唐國特使當然看到了,不過他在等著召見,沒想到穆嬡是衝他來的,直到穆嬡站到他的麵前他才意識到這人是找他的。
“這位……”
唐國特使看眼前這人目光凶狠,覺的有些奇怪,先壓住火氣打算溝通一下,沒想到穆嬡跟本不和他說話。
“來人,護送唐國特使去茶房等候。”
“諾。”四名彪悍的宮中禁衛走了過去,前麵兩人抓住那唐國特使的左右胳膊一下拉開,然後另一隻手穿過他的腋下,直接將他架起來就走。
那唐國特使感覺自己雙腳離地,被兩名禁衛倒著架走,眼神之中先是驚恐,然後就換成了憤怒,口中大喊著:“本官是唐國使臣,你們竟敢對我無禮。快放本官下來。我要見你們大王。你們……”
唐國特使喊了一路,四個禁衛卻好像聽不見一樣,就這樣架著他走到了側麵的茶房。這裡是上朝之前官員們等待的地方,環境還算可以,但空間並不太大。
禁衛把唐國特使架到門口,後麵兩人繞到前麵推開大門,另外兩人直接把唐國特使架了進去放下就走,出來的時候還順手把門給關了起來。
那唐國特使一時之間居然愣住了,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衝向門口拉開大門叫嚷著就要出去,結果門口兩個禁衛一伸手就把他給擋住了。任憑那唐國特使如何呼喊怒罵,四人就是一言不發,門口兩人更是直接把他重新架回屋子正中,放下之後轉身就走。
試了幾次無果之後,那唐國特使也不再往外衝了,而是開始思考。就像天佑說的,他開始自己嚇唬自己了。
禁衛顯然沒膽子這樣對待他這個唐國特使,所以這肯定是秦王的命令,但秦王為什麼會這樣對他?唐國特使想不明白。秦唐兩國關係不好,可表麵上還是維持著和平,按說不該這樣對他啊。看這些人的表情,似乎對他很憤怒的樣子,這是什麼情況?難道說秦唐突然爆發戰爭了?
唐國特使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反正想來想去就得到了一個結論——準沒好事。
想不出原由的唐國特使就想再問問情況,可是一開門就看到兩個禁衛轉身盯住了他。他連忙伸手叫停:“莫動莫動,我不出來,就站這裡說說話。”
聽到他的話,那倆禁衛果然不動了。
唐國特使一看隻要自己不出去就沒事,於是開始詢問各種問題,但不管他說什麼,外麵那四個禁衛卻好像啞巴一下,一個字都不跟他說,就是用陰冷的眼神盯著他。
他們越這樣唐國特使越著急,可越是著急越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口氣說了一個多時辰,這家夥開始感覺口乾舌燥,就想回去找杯水喝,結果卻發現屋子裡連個杯子都沒有,茶壺也是空的。
想想那唐國特使又走到門邊,提著空水壺向外麵的禁衛晃了晃,“就算不讓出去,好歹給我弄點水來吧。”
原本唐國特使覺的自己要水隻有兩個結果,對方要麼給自己倒水,要麼繼續不搭理自己,可沒想到最後出現的卻是第三種情況。其中一個禁衛突然說話了。“哼,死到臨頭還要水喝?”說著他突然又猶豫了一下,“算了,反正你也沒多少時間好活了,沒有斷頭飯,好歹讓你喝個水飽。”說著就從呆愣中的唐國特使手中搶下水壺轉身打水去了。
直到此人走遠,那唐國特使依然在呆愣狀態。“什麼叫死到臨頭了?什麼叫斷頭飯?秦王要殺我?可我是唐國特使啊!兩國交兵還不斬來使呢,這是什麼情況?難道秦唐之間真的開戰了?”
唐國特使越想越害怕,之前的氣焰早就沒了,現在隻感覺從腳底下開始一陣陣的發冷,全身都在忍不住的顫抖。他之前氣焰囂張是因為他是使節,再怎麼樣秦人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可現在他卻突然發現秦王可能要殺他,這可是把他嚇壞了。
倒水的禁衛很快就回來了,不過唐國特使卻無心飲水,而且時間已經接近午夜,可是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困。生命危在旦夕,他還哪有心思睡覺啊?死後有的是時間讓他睡個過癮。
秦王那邊其實早就準備好了,但就是遲遲不宣召那唐國特使,為的就是晾著他,讓他瞎猜。
夜半時分,月上中天,兩名宮娥提著食籃走了過來。聽到腳步聲,那唐國特使腳下像踩了電門一樣一蹦而起,但起來之後卻差點又坐回去,緊張、饑餓加上困倦,剛剛坐了那麼長時間,他的身體已經有些不堪重負了。
強撐住雙腿,唐國特使迅速衝到門口,一把拉開大門,結果卻發現宮娥正在從食盒中往外拿吃的。這明顯不是來傳召他的。
想了一下,那唐國特使忽然對著兩名宮娥客氣的喊道:“兩位,兩位,請問一下宮中到底如何了?為何大王還沒有傳召於我?可否代為通傳一聲,問問大王何時見我?”
其中一名宮娥立刻怒視著唐國特使斥道:“哼,大王還在接受診治,都是因為你們唐人,你還好意思問大王何時見你。乖乖等著吧。”
另一個宮娥也是突然眼含熱淚的怒視那唐國特使道:“就以為你,就因為你們唐人,我家阿哥沒了。明日我要如何去和爹娘說啊!”說著那宮娥就開始哭泣起來,旁邊的宮娥一邊安慰一邊還想衝過來打唐國特使,卻被禁衛攔住了。
“姐姐彆衝動,袍襗遇難我等也是悲憤欲絕,但王命在身,還請克製。”
“哼。”宮娥也沒再衝,隔空怒瞪著那唐國特使罵道:“你會有報應的。”說完就扶起另外那名還在哭泣的宮娥轉身離開了。
唐國特使現在已經是目瞪口呆,不是怕被宮娥打,而是被她的話嚇到了。
“秦王在接受診治?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宮裡有侍衛死了?因為我?可我什麼也沒做啊!難道是……”唐國特使終於想到了原因,也隻有那一個原因。那匹靈騎有多彪悍他是知道的,現在看來也隻能是這個事情了。“難道說秦人控製靈騎失敗反而被傷了人?不對啊!看著情況損失不小。那靈騎雖強,也不至於那麼厲害吧?能傷到三五個侍衛就差不多了,再怎麼說也不應該能傷到秦王啊?”
唐國特使越想越害怕,可是他再怎麼問門口的侍衛就是一言不發,被問煩了就用眼神瞪他,瞪到他膽怯退縮為止。
終於,在接近天明的時候,傳召令終於來了。門口的禁衛已經換了一撥,茶房中的唐國特使卻是坐臥不安的在房中轉了一夜,現在整個人都萎靡了。一夜沒睡,加上滴水未進、立米未食,唐國特使現在感覺走路像踩在棉花上,整個人都有點發飄,不過他還是強打起精神跟著來人走向了大殿方向。
重新回到之前他被帶走的那道宮門前,整理了一下服裝帽冠,深吸了一口氣,那唐國特使強自鎮定心神,這才走上台階準備進入最後一道宮門,隻是當他走上台階之後,原本提起來的氣勢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如果不是昨晚一夜滴水未進,他甚至差點尿了褲子。
隻見這道宮門之後,偌大一個廣場之上密密麻麻的整齊排列著近千具蓋著白布的死屍,上百禁軍槍戟林立的站在屍首之間,一個個表情肅穆,眼神冰冷。
前麵引路的宦官忽然高唱一聲:“唐國特使帶到。”
唰的一下,數百道冰冷的目光直射那唐國特使,瞬間將其凍的透心涼,冷汗不自覺的順著後背往下流淌,瞬間寒濕了厚實的衣衫。
“出……出事了!真的出事了!”唐國特使絕望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