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在山林裡狩獵多年,老虎也是見過的,而且還親手獵過幾隻。對於老虎的攻擊姿態他是非常了解的。
就像修士得道成仙之後也不會突然就倒立過來用手走路一樣,老虎成了虎妖肯定也還是保持著老虎的習慣。眼前這隻白額虎的身體放鬆,眼神中沒有凶戾,卻帶著探尋的目光。最重要的是它的四肢都是舒展開的,沒有壓低身體,爪子也都收在肉墊內沒有彈出來。這種姿態分明就是說這隻虎妖並沒有打算攻擊他們,不然就絕不是這個姿勢了。
既然對方似乎隻是路過,好奇過來看看,那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妖雖然殘暴,但即便是翼鳥這種以好鬥著稱的類彆,也很少會莫名其妙的就去襲擊彆人。它們的行為往往比人類要簡單很多,不是獵食就是在保護地盤,或者是為了自衛。那種純粹為了興趣而發動攻擊的行為似乎隻在人類身上才有。
見天佑他們這邊完全安靜了下來,對麵的白額虎似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這麼站了一小會,那隻白額虎終於又有了動作。它沒有發動攻擊,而是緩緩向天佑走了過來。
看到白額虎靠近,趙靈韻和柒小妹的心臟都緊張的快要蹦出來了,連天佑也不能保持淡定,感覺心臟像打鼓一般咚咚咚咚的跳的飛快。此時月影已經在他體內準備好了,隻要天佑一個意識,立刻就會蹦出來給那虎妖一下狠的。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天佑也顧不得保密不保密的問題了。先保住命才是正經。
儘管緊張,天佑依然堅持著沒有亂動,而那虎妖現在已經走到了他麵前不到兩步遠的地方。天佑甚至已經聞到了虎妖呼出的味道。很奇怪,這虎妖不知道是是不是成精了之後學會保持衛生了,竟然沒有騷臭或是血腥味,反而還帶著絲絲甜香。感覺就好像是這家夥剛吃過花蜜似得。
聽在天佑麵前的白額虎又一次停了下來,它對著天佑仔細的嗅了嗅,然後似乎在打量天佑。上上下下的來回看了幾遍,然後又轉向了柒小妹。剛剛發現這虎妖似乎不打算攻擊他們的柒小妹和趙靈韻本來還稍稍鬆了口氣,這一下卻是又緊張了起來。
那虎妖卻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湊到柒小妹身邊也嗅了兩下,然後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刺激到了一樣,突然就張開了血盆大口,嚇得柒小妹和趙靈韻差點就準備攻擊了。畢竟這虎妖雖然體型變化不大,卻也比一般的老虎要大了一圈。感覺那張嘴隻要一口就能吞下半個人去。
不過,虎妖動作很快,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就聽到“嚏……”的一聲,居然是個噴嚏。
柒小妹身上似乎有什麼味道嚴重刺激了虎妖的嗅覺,這家夥隻不過吸了一下鼻子就開始不斷的邊打噴嚏邊後退,完事還帥帥腦袋拚命用爪子揉自己的鼻子,弄得柒小妹都開始不好意思的聞了聞自己身上,想找找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麼怪味。結果當然是啥也沒發現,不過天佑倒是猜到了一些。這虎妖八成是聞到了柒小妹身上的屍氣,所以才會噴嚏不斷。
一口氣連打了十幾個噴嚏,那虎妖這才緩過勁來,然後好像是很不喜歡這個味道,故意繞了大半個圈子走到趙靈韻身邊,依然是伸頭過去聞,但好像是被柒小妹的味道刺激到了,這次很是小心。
還好,趙靈韻身上沒有屍氣,虎妖僅僅是嗅了兩下就失去了興趣,又走回天佑身邊,開始圍著他打轉。
天佑也不知道這虎妖到底要乾什麼,隻能保持不動,看著它在那繞圈。
不知道為什麼,天佑總感覺這虎妖有些怕自己,圍著他繞圈的時候都一直小心翼翼的樣子。說實話這種感覺很奇怪。任天佑想破腦袋也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這隻虎妖忌憚的東西,可它就偏偏做出了一種很是警惕的行為。這就好像一個成年人在麵對一個幼兒園小朋友的時候卻擺出了一副麵對不明爆炸物的態度,這顯然是非常奇怪的反應。
“那個……”
天佑想要開口試著交流一下。雖然妖物並不一定都懂人話,但它們確實有足夠的智慧學會人類語言,因此隻要和人類有過接觸的妖物,多半都能學會人類語言。當然,沒化形之前要說話有些困難,但聽懂並不成問題。就像嘲風那樣,可以理解天佑的任何語言,甚至連隱喻和說反話之類複雜的表達方式也能準確理解。
不過,就像天佑的感覺一樣。那隻虎妖是真的在忌憚天佑。剛剛天佑隻是發出了兩個音,那隻虎妖就向後一蹦跳出了五六丈遠,直到發現他不是要做什麼,這才又小心翼翼的靠過來。
天佑看到那隻虎妖的反應,稍微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說道:“請問你攔住我們是有什麼事情嗎?”不管能不能得到回應,問一下應該不會引起什麼不好的結果才對。
果然,那虎妖停頓了一下,然後忽然扭頭左右搜尋了一下,很快鎖定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隻見它抬起爪子,然後彈出一根利爪,像是使用小刀一樣在樹乾上一通劃拉,很快就在樹乾上刻出了一幅畫來。
趙靈韻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發生了扭曲。野生妖物居然真的可以交流。她還以為所有妖物都殘暴無比,隻有被打殘之後強行簽訂了靈魂契約才能進行交流呢。
天佑看著樹乾上的畫,感覺這隻虎妖的繪畫能力很可能是畢加索教出來的。那扭曲的線條、抽象的圖畫,實在是考驗天佑的圖像辨彆能力。不過,在差點把眼睛看瞎之後,他終於大概猜到了一點信息。
“你畫的是蛇?”天佑試探性的問,然後看著那虎妖。
虎妖拚命搖頭,然後把“蛇頭”位置的兩個豎著的劃痕又加大加粗了一些。
“龍?你畫的是龍?”
虎妖這次立刻開始拚命點頭,明顯很高興自己的畫被人正確識彆了。
但是,它是開心了,可天佑卻依然是一頭霧水。心說我問你為什麼攔著我們,你畫條龍給我看乾什麼?難道你攔下我們就是為了找個人鑒賞一下你的板畫水平?沒想到妖怪裡麵也有文青啊!
沒辦法,天佑隻能繼續和對方比劃,可語言不通,虎妖又不是真的非常聰明,一人一妖在那裡比劃了半天還是感覺在雞同鴨講,總之啥也聊不清楚。最後大概是失去了耐心,那隻虎妖忽然生氣的一尾巴抽在那刻畫用的樹乾上。隻聽哢嚓一聲,大樹中斷被掃中的位置瞬間碎片橫飛,兩人合抱的大樹就這麼斷成了兩截。而後那隻虎妖又衝天佑吼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三竄兩跳就不見了蹤影。
“它這是……離開了?”趙靈韻還有些心有餘悸,不太確定的詢問天佑。
事實上天佑也是一頭霧水。那虎妖來的蹊蹺,走的也很奇怪,中間的表現就更是奇葩的要命了。這妖物雖然不像傳說中見人就殺,可以天佑的了解,它們的殘暴本性卻是一點不假。按說一頭虎妖,如果發現他們後沒有興趣,默默走過,這個天佑信。可明明已經追上來了,結果卻沒有吃他們,反而還在天佑的主動勾搭下試圖和他交流。這畫風可就不對頭了。妖物若是都這麼好說話,也不會有那些負麵傳聞了。
“都彆想了,先去和龐大海他們彙合,我們還是儘快抓了火狐離開這裡比較好。最近這清源山是越來越不能呆了!”
對天佑的話趙靈韻現在是不敢再又什麼反對意見了,仿佛一下從女強人變成了小媳婦,亦步亦趨的跟著天佑。
他們很快在翼鳥群居住的山峰下找到了龐大海和呂萌,這倆還不傻,在山上找了個小山洞躲了進去,沒有就這麼大搖大擺的站在山坡上等著妖物來襲擊。
在成功彙合之後雙方自然又是一通詢問,結果龐大海這沒心沒肺的家夥聽了他們的遭遇後居然拍著大腿感慨自己沒跟著跑回去,畢竟直麵虎妖的機會可是不多。再說以那隻虎妖所散發的妖氣來看,至少越是個中階大妖。這麼高端的妖物自然是更值得一看了。
稍微玩鬨了一下發泄掉心中的負麵情緒,天佑提議再回去抓火狐,然後趕緊離開。對此眾人都沒有任何異議,於是他們又回到了之間發現虎妖腳印的地方進而繼續向前搜索火狐的蹤影。
事實上這個季節捕捉小火狐並太合適。火狐一般一年有兩個產子期,一是夏至前後,二是秋末冬初開始貓冬的時候。
冬天大雪封山,即便是火狐也不太容易找到食物,所以他們會先儲備好糧食,然後躲在地洞裡過冬。這個時候因為哪兒也不用去,所以可以更好的照顧幼崽提高成活率。而且剛完成產子的母狐趁著這個時間也可以充分休息,不用剛生完小狐狸就出去活動,對母狐的傷害較小。
至於說夏至前後生育,這個主要是因為夏天食物充足,可以有足夠的食物養育後代。所以夏天出生的火狐幼崽往往比較健壯,長的也比冬天出生的要快。但缺點就是夏天出生的小火狐因為要經曆父母長期不在身邊的情況,所以意外死亡率相當高,到了秋天幾乎也就剩不下幾隻了。
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僅有的存活下來的小火狐都會被父母看的特彆嚴實。和初春的時候火狐一家集體出動不同,此時幾乎是好幾隻成年火狐盯著一隻幼崽,想要將小火狐捉走,這難度可想而知。
論戰鬥力,現在的天佑一個人就能單挑三五隻火狐毫無壓力,可火狐若是一心想跑,天佑就算再長出兩條腿也是絕對追不上的。因此,捕捉幼狐的關鍵在於隱秘而非戰力。好在天佑也是有備而來。這次他特意帶來了大量的秘製毒蠍肉。
這種毒蠍肉被用蒸餾濃縮過的果酒泡過,就相當於是酒心巧克力一樣。不同的是這裡麵可不光是酒,因為單靠這點果酒中的酒精成分是不可能放倒火狐這種妖獸的。
事實上天佑還在這醃肉中摻入了兩種山果。這果子本身很甜,而且沒有毒性,唯一的問題是它會暫時壓製肝臟對酒精的分解功能。也就是說吃了他這種果子之後,對酒精的抗性就會消失。哪怕隻是一點點果酒,也可以放倒妖獸級彆的妖物。
“好香。”當天佑拿出醃製好的毒蠍肉時,龐大海的口水瞬間就開始止不住的往外流。他眼饞的盯著那肉塊問天佑:“你這到底是怎麼做的啊?為什麼聞起來這麼香?給我嘗一塊可以吧?”
天佑一巴掌拍掉龐大海伸過來的爪子。“你個吃貨,這是加了料的。想醉死你就儘管吃。”
“什麼酒這麼厲害?泡過的肉就能放倒妖獸?”呂萌是通靈師,對妖物的需求量自然不小。如果真有一種這麼厲害的酒,倒是對通靈師們作用巨大。畢竟妖物的五感都太過敏銳,要契約的話又隻能抓活的。可一旦被發現,戰鬥中出現傷殘或者直接打死都是正常的,而下藥的話妖物又能直接聞出來。就唯獨這酒沒有這個限製。很多妖物都愛喝酒,隻要沒有加迷藥,妖物們對酒水向來是來者不拒的。但神洲大陸的各類酒水本身度數都不高,妖物的身體素質又太好,所以要想用酒來醉倒妖物從而進行抓捕,那怕是得把整座城市的酒都搬空才夠用了。前提還得是那妖物喝得下這麼多才行。所以說,天佑的這個發現對通靈師來說可是意義非凡。
可惜,天佑也知道呂萌這丫頭是個人精,這種壓箱底的東西可不敢露給她知道。直接打發了過去,說是製作困難沒法量產,直接給推了過去。呂萌倒是沒有繼續追問,她雖然有點貪財,卻知道分寸,不會讓人為難。天佑不願意,她也就不多問了。
在一處林地間找到火狐的蹤跡,天佑刻意擺出了十幾堆秘製毒蠍肉,然後就靜靜的等在了樹上。至於龐大海他們則是被天佑安排在了更遠的地方。帶著他們這幫半吊子抓火狐,忙到明年也彆指望能有結果。
一切準備停當,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了。隻要等到火狐沿著每天活動的路線出來,然後發現這些肉塊,再吃下那秘製的肉塊,天佑就可以直接過去“撿屍”了。
不過,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好容易等到黃昏時分,天佑忽然聽到了操縱後一陣輕微的響動。以為是火狐要出來了的天佑趕緊放緩了呼吸,連心跳都隨著他的刻意控製而略有減緩。就等著火狐上當了。
然而,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天佑卻是越來越感覺不對勁。因為這腳步聲明顯比火狐要沉重很多,可聲音卻小的多。火狐腳掌很小,身體也不大,所以走路的聲音相對比較脆。但現在這個聲音明顯很低沉,而且音量不大。這說明目標體重很大,但腳掌也很寬闊,可能還有肉墊,所以才會發出這種低沉的動靜。
這邊天佑還在猜到底是什麼東西,前麵的灌木叢便被擠開了一條縫來。而後,一個黑白相間的身影便從灌木叢後麵走了出來。
“虎妖?”這突然出現的身影讓天佑驚訝不已,沒想到分開不到兩個時辰,居然又碰上了。像這種高等級的妖物,領地範圍必然非常的大。這一大片百獸穀搞不好都隻有這一隻虎妖。可偏偏這麼大地方,他們倆一下午愣是連續碰上了兩次。該說什麼好呢?緣分?反正這種緣分天佑是不想要的。
正糾結間,那虎妖已經完全從灌木中走了出來。隻見它忽然猛的吸了吸鼻子,然後開始四下翻找,最後目光鎖定在了放在石板上的毒蠍肉上。那一瞬間天佑就意識到不好,可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提醒一聲的時候,那虎妖卻是已經伸出了舌頭,一下就把那塊石頭上的蠍肉全都卷進了嘴裡一口給吞了下去,完事還意猶未儘的吧唧了兩下嘴,似乎很是享受這個味道,一扭臉又開始尋找其他幾堆肉塊來。
天佑原本是打算把一窩火狐全部放倒的,所以刻意多準備了幾堆分開放,就怕一隻狐狸都給吃完了。畢竟小火狐被保護的非常嚴實,如果不把整群火狐都給放倒,光弄暈一兩隻顯然是跟本沒用的。可是看現在這個狀況,天佑要再不阻止,這足夠放倒一窩火狐的蠍肉怕是就要一塊也剩不下了。
於是,天佑壯起膽子,猛然從藏身的樹上跳了下來,衝那虎妖大喊道:“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