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之外的那處院子裡,嘲風放下最後一塊金磚,然後便落在了趙靈韻身邊,低頭從自己腳腕上扯下一根竹筒遞給了趙靈韻。
趙靈韻發現嘲風的腳腕上不止一個竹筒,而摘下來的隻是其中之一,想來應該是天佑為不同情況提前準備的不同安排。
接過竹筒,從中抽出卷起的紙條,果然是天佑寫的後續安排和注意事項。
今夜的天空多雲,月亮像長了毛一樣,光芒很是暗淡,趙靈韻走進屋內,借著燭火看了下紙條上的內容,完了順手放在燭火上燒掉。轉身出去,將兩名狼兵叫到身前,而後低聲吩咐了一下具體安排,這才各自行動了起來。
兩名狼兵各自拿上一塊金磚,趙靈韻帶了三塊。三人分散離開,看見有大戶人家的院子便小心的翻進去,不傷人不害命,更不謀財,而是小心的尋個水井或是池塘,將用布包裹起來的金磚直接沉入水底便立刻原路返回。等回到那處大宅,取了新的金磚就再次離開,換個人家進行同樣的工作。
很快便有17塊金磚被放進了13戶人家的院中水井或是池塘之中,甚至還有一塊被塞進了灶膛深處。烏漆墨黑的金磚和草木灰混在一起,倒還真是難分彼此。
將這些金磚弄出去之後,三人又分兩次帶出了10塊金磚,專門尋那白天人多密集的地方藏匿起來。比如說菜市口的牌坊匾額後麵、商業街的某處店鋪門口石獅子下麵,甚至還有一塊被放在了一處府衙大堂的房梁上。
這些金磚擺放好之後天色已經微明,街麵上一些起得早的人家都開始活動了起來,而三人則是快速的來到了一處車馬行敲開了大門。裡麵的夥計罵罵咧咧的打開了大門,一臉的睡眼惺忪。畢竟車馬行的生意原本不用起早,這一大早的有人敲門自然不爽。
“叫魂啊?要用馬車提前點啊!這麼早過來砸門,急著發喪啊?”
“對不住,家人得了急症,需要用車,小哥行個方便。”一名狼兵上前客氣的應對。
夥計聽到這裡突然就變得清醒了起來,一邊讓幾人進來一邊繼續問:“急症找大夫上門去就是,要車做什麼?”
“城來大夫看不好,說是城外五裡鋪有位逍遙神仙在施醫贈藥,我們去碰碰運氣。”
這下那夥計更認真了,關了店門也不再做平常應對,說著平常話,臉上卻是一臉的鄭重。“哦?你們說的可是那位邱神仙?”
“不對不對,我聽說的是姓秦。”
狼兵此話一出,對麵夥計立刻壓低聲音道:“隨我來吧。”將三人帶到後院,這裡已經停了一排馬車。掀開篷布,進到裡麵,可見橫放著的軟凳。
那夥計鑽過去從隱蔽處拔出兩根木銷,然後抓著軟凳往上一掀,那看似釘死的軟凳就被掀了起來。凳子下麵的木板也是活動的,夥計上去兩下就取了下來,露出一塊不大不小的空間。
“所有四輛車都是一樣的,拿掉木銷就能打開活板。車把式都是絕對可靠之人,把命丟了也絕不會壞了任務。”
趙靈韻點點頭,招呼一聲便讓四名車把式趕著車出了車馬行。
到了路上,已經能看到有行人在路上走動了,不過多是推車小車挑著擔子的生意人,做些早點之類的小買賣,或是準備早市。期間還看到了一隊收班的兵丁,一個個倒是生龍活虎的吆喝著要去哪裡吃點東西驅驅寒氣。
四輛馬車都很普通,並未引起任何人的關注,很順理的來到那處院子外麵。趙靈韻已經先一步回來,從裡麵打開了位於小巷中的側門,將馬車直接趕了進去。
一路把馬車趕到院中,四名車把式跳下車,而後幫著趙靈韻和兩名狼兵一起開始搬運金磚,期間四人都很平靜,麵對這些黑色的東西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關注。
事實上這四人都不知道眼前的東西是什麼,自然不會有什麼太大反應。
儘管天下百姓都知道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場整個神洲大陸都要參加的國運活動,但他們卻隻知國運任務是互相搶奪對方太廟中的金磚,而具體怎麼個搶法,以及金磚到底長什麼樣,卻是根本沒有人知道。
倒也不是真的沒有消息,隻是在百信們的想象中,金磚這種東西當然就是用黃金鑄造的磚頭一樣的大金塊了。雖然對那些參加過國運任務的修士和內部人士來說,金磚的信息並不算是什麼秘密,但因為神洲大陸本身的信息流通不暢的特性,那些不相乾的人,甚至包括絕大部分官員與軍隊,都不知道真正的金磚居然是黑色的。
所以,這四名充作車把式的秦國細作也和其他人一樣,壓根就不認識金磚。他們本來就是為國運任務收集情報的外圍人員,根本不需要知道金磚的具體信息,因此根本就沒人和他們說過這個事情。儘管心裡稍微也有過一些猜測,但突然看到這麼大一堆金磚,四個人反而覺得這一定不是金磚了。畢竟他們都知道,各國每年國運任務總的收支數據也就百塊上下浮動,這麼大一堆要都是金磚那還得了?
正因為這個小誤會,所以這些人都沒往金磚上想,很自然的幫著把金磚分開運上了馬車。
天佑他們一共弄出來的金磚總數是454塊,之前分散送出去27塊,還剩427塊。又拿了兩塊,往院中一口水井和一處池塘中一丟,剩下425塊中的420塊分彆裝入四輛馬車,每車105塊,還剩5塊交了一塊給嘲風,其餘4塊分開帶在趙靈韻她們三人身上。
全部準備妥當,馬車立刻由之前進入的大門開了出去,嘲風也飛上了高空。
府邸之外,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走動了。這個時辰起得早的大多已經用完了早點,一些商鋪也打開了門麵,一天忙碌的生活正在逐漸展開。然而宋庭太廟之內,天佑幾人卻是正圍成一圈啃著乾糧很是悠閒的樣子。投石機早被拆成零件重新裝入無憂袋中,幾人的衣服也都換了樣。如今他們全都套著外麵軍士一樣的衣服,不加注意倒是很難與真正的宋軍區分開來。
“我們這到底是在等什麼啊?”王五實在忍不住了。自從送出最後一塊金磚,天佑就讓他們停了工作,也不再運輸金磚。
本來這停也就停了,反正已經送出去四百五十多塊了,他們也知足了。可問題是天佑忙完了卻不讓大家離開,而是在太廟裡換了衣服開始吃喝休息了起來,眼看著這天都大亮了,居然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可實在是急壞了王五和那向導。兩人商議了半天也猜不透天佑這是想乾嘛,乾脆直接就過來問了。
“在等。”
“等什麼?”
“等外麵的人發現金磚,然後亂起來。”
“發現金磚?”王五不理解天佑的意思,於是天佑就講了一下他讓趙靈韻他們乾的事。“什麼?你讓他們把金磚扔了?”
王五和那向導幾乎蹦了起來。金磚是何等的珍貴,他們拚死拚活的好容易弄出去這些,居然被扔掉了?這還怎麼忍?
“冷靜、冷靜。又不是全都扔了,二十幾塊而已,零頭也算不上。”
一聽隻有二十幾塊,王五兩人倒是真的舒了口氣,完全沒想到昨天他們還在為8塊金磚的得失洋洋得意呢。這一轉眼二十幾塊都不放眼裡了。人類的適應能力果然強大!
天佑繼續給他們解釋。“送出宮不等於就是咱們的功勞。每年國運任務,哪回不得搶出來一二百塊金磚?可最後呢?能放進咱們自己太廟的還不就是那幾十塊而已?所以說,咱們這一夜也不過是完成了第一步,要把這些金磚安全的送回去才算功德圓滿懂嗎?”
王五和向導點頭。
“所以,這二十幾塊也不是白扔的。那是咱們的路票。剩下的那些我還打算再扔出去一部分,把那二十幾塊的零頭都用來鋪路,混淆視聽,讓他們搞不清咱們走的哪條路。最終的目標是把那400塊金磚齊齊整整的帶回秦國。”
“隻要你能把這批金磚都運回去,我王五這條命就算賣給你了。你就說怎麼乾吧?”
“還有我。”
聽到天佑要送400塊金磚回去,王五和那向導已經啥也不想了。人家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天佑這是開張吃一輩子啊。反正細作這個高危職業本來就是在冒險,而且多半是沒機會壽終正寢的,那他們又何妨玩把大的呢?橫豎也沒什麼可損失的不是?
天佑笑笑:“不用那麼緊張,我還不想死呢。放心,聽我的,不敢保證一定能活著回去享受榮華富貴,但至少一定有機會跑掉。至於最後能帶回去多少金磚,那就得看咱的運氣了。”
“成,都聽你的。你就說現在怎麼乾吧?”
“啥也不用乾,好好休息,養足了體力是關鍵。”
安撫了大家幾句之後天佑又坐了一會,然後忽然站了起來。那邊王五和向導還在亢奮狀態下,一看天佑起來也跟著想起來,結果因為昨晚體力耗費過大,這會明顯肌肉酸痛的厲害,居然一下沒起來反而栽了個跟頭。
天佑笑著說:“彆緊張,我就活動活動,不用跟著我。你們趕緊把自己腿腳活動開,等跑路的時候有幫助。”
“嗯。”
兩人開始認真的活動酸疼的肌肉,天佑卻是晃晃悠悠的來到了迷宮邊緣,然後就走了進去。
迷宮路線上的機關之類他已經記住了,所以不用向導也能逼開。畢竟大部分機關其實已經被破壞了,剩下的那幾個真不難記住。
沿著迷宮走到入口附近,天佑開始在附近布置了起來。忙活了一會之後靈魂深處忽有感應傳來,他連忙加快手邊工作,搞定了之後開始往回跑。
“虎妞,過來幫忙。”天佑和虎妞站到了投石機前,“來,幫我把這個轉個方向。”
“對著哪裡?”
天佑看向跟著過來的向導問:“宋王的寢宮在哪個方向?”
向導剛要回答,王五卻是一把拉住了天佑:“你要乾嘛?國運任務可不能把國君牽連進去啊!鬨不好會引發邊關戰事的!”
雖然實際上目前的國運任務已經堪比局部衝突了,但至少表麵上還維持著一層友誼賽的遮羞布,至少某些潛在的規則是不能觸動的。例如說順便襲擊國王和大臣什麼的。要是誤傷還能打打嘴仗說到一番,可這要是直接本著國君去的,那可就是國際糾紛了。搞出世界大戰真不是開玩笑的。
天佑笑著解釋:“彆緊張,我沒那麼瘋。”他說著拿出了一堆裹起來的布卷。“這是我提前準備的燃燒彈,落地起火,能引燃附近建築,還會在著火點附近產生大量嗆人的濃煙阻礙救火。現在是白天,火情不會蔓延開來,但因為煙裡加了料,所以一時之間很難撲滅。足夠讓他們忙活一陣的。”
“這就是你說的等他們亂起來?”向導問。
“不,實際上外麵已經亂起來了。我不過是往油鍋裡再倒點冷水而已。”
油鍋裡到冷水,那是什麼情況?當然是炸的油星四濺了。而天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事實上混亂很早就開始了,隻是剛開始規模不大而已。
最初的時候是某位高官家裡住著的仙門子侄發現自家院子裡竟然有金磚的氣息,然後就開始循著氣息一路搜索過去,結果竟然真的從娘舅家燒火的大灶裡掏出塊金磚來。
這一下可就不得了了。私藏金磚是大罪,那位大佬坐不住了,趕緊整理一番就要去向宋王稟告此事,結果人還沒出家門又有家丁前來報告,在老爺最喜歡的荷花池裡又撈上來一塊。
發現一塊金磚倒是問題不大,兩塊就不太容易說的清了。不過更讓這官員提心吊膽的是不知道家裡到底還有幾塊。既然之前已經起出來兩塊了,這就難保不會有第三第四塊。萬一到時候他去報告了大王,結果大王派來的人再發現彆的金磚,那可真就是百口莫辯!
這一猶豫那官員便又放下了掀開的轎簾,轉身回到大堂吩咐家人四下搜尋,尤其是那位發現金磚的子侄,尋來問清前後因果後命其仔細探查是否還有藏匿的金磚沒有發現。
那子侄也不敢大意,連忙答應下來四處尋找。
這官員坐下來後就開始擔心,而且是越想越後怕,最後還是覺得不放心,命人叫來管家,然後小聲囑咐一番。管家得了主命便離開大宅直奔與老爺相熟的另外一處官員宅邸,敲了半天大門卻不見應門,想著老爺交代的事情也就不再顧及禮節,一邊大力砸門一邊高聲呼喊自家老爺名諱。
能在關鍵時刻讓管家過來求援,兩家的關係自然是很近的。聽到這邊喊出名諱,府門總算是開了。不過開的是邊門,而且隻拉開條小縫。門後的是這家的管家,開了門就拚命招手,等來的那位疑惑走到門口一把就給拽了進去。
“彆拉彆拉!”被拉進來的這位還搞不清楚狀況,站穩之後就發現這邊府裡跟糟了兵災一樣,隻見老媽子、護院、丫鬟、仆役、滿院子亂躥。“這……這是怎的了?”
“嗨……彆說了!”拉他進來的那位管家親自插好角門,這才回來解釋了原委。
來的管家一聽立刻叫了起來。“什麼?你家也發現了金磚?”
能當上管家,尤其是大戶人家的管家,那都不是一般人。這府裡的管家立刻發現了對方話中的重點。“也?莫非你們府上……?”
來的那位頹喪的點了下頭,然後有氣無力的舉起兩根手指說:“兩塊。老爺都快急瘋了,這會府裡都快翻天了!”
“怎麼會這樣?”這邊的管家一時也沒了主意,隻好先帶著他去見自己家的老爺。
還彆說,老爺就是老爺,就是比管家厲害。聽了這個事情之後也是一驚,然後卻冷靜了下來。細想了一下之後立刻對管家道:“備馬,我要去世兄那裡親自問問情況。”
管家一愣,“不是做轎嗎?”
“都什麼時候了還坐轎?快去。”看到管家到了門口又叫住,“對了,給劉管家也備一匹。”
下麵的那位劉管家一聽連忙道:“小的不會騎馬呀!”
上麵的老爺身子沒動,隻是補了句:“多叫個騎術好的武師,帶著劉管家。”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