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了喋喋不休的兒子,張朝天頹然靠在椅子上,右手使勁捏著眉心。他當然不可能被兒子一番話就鼓動去做出格的事。
上次大朝會世家險些崩潰後,四公三候確有蟄伏待新君的想法。但從近幾日的動向來看,皇帝欲興師北伐,問題又複雜化了起來。
若北伐成功,陛下攜大勝之威,立刻就能犁庭掃穴。
若北伐失敗,社稷立刻就要地動山搖。
對於北伐的問題,世家內部並不一致。有的主張用支持北伐換取皇帝不再進一步打壓;有的主張不支持不反對,坐等北伐失敗再逼宮。
張朝天當然清楚,肯定還有希望暗中作梗使北伐失敗的,隻是不方便明說罷了。
問題的關鍵在於,北伐興師數十萬,光是準備工作就得數月之久,最快也要秋糧下來以後才能出兵。這準備北伐的空當,陛下會不會先給世家來一刀?
陛下都孤注一擲賭上國運興師北伐了,誰敢賭他不對內開刀?
若是以前,公侯們大多都認為陛下不敢玩這麼瘋。但現在有個百年難得一見能折騰的薑雲逸,又馬上要搬進丞相府去了,坊間已有小相之稱,萬一陛下真的把爛攤子丟給薑雲逸收拾...
張朝天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懊惱,當皇帝的,哪有這麼蠻不講理的?天天拿著刀逼著臣子就範。
侯爺的心態又崩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管家張三來到門外,沉聲道“家主,齊國公忽然去了宋國公府!”
張朝天勃然色變,薑氏小兒,沒有先去鬆衛國公和韓國公的土,竟然直奔世家領袖去了?他憑什麼?
入夜,龐東來回到府上,打發走了來賣乖的長子和次子,單獨與小兒子龐先知密談。
聽完小兒子的描述,龐先知沉默良久,才打起精神,苦笑道“這位國公爺出手真是刀刀見血,他拋出這麼大的餌,天下巨商還不趨之若鶩?如今卻要我來代為邀約,這是起手便把我們籠進了他的袖子裡,如此一來,其他商家隻會爭相獻媚,再也不可能聯合起來與他陽奉陰違。”
聽了老爹的分析,龐先知倒吸一口涼氣,不無擔憂地道“爹,那咱們如何應對?”
龐東來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肅然道“先知,你現在是報紙署的人,以後要跟著齊國公進相府的,說話辦事,要從齊國公的立場出發去做去說,關中商行已經與你沒有關係了,記住了麼?”
龐先知聞言微微一驚,趕緊肅然點頭應是。
卻聽龐東來又補充道“以後你做了官,不必特意關照關中商行,隻要你官做得穩,關中商行自然就穩。尤其是要和你那兩個哥哥保持距離,他們兩個做不了大事的,硬扶到重要位置上,反而容易壞事。隻有和他們保持距離,一旦他們出了事,你才有機會撈他們,記住了麼?”
龐先知神情凝重地點頭應下,完全沒料到爹對兩個哥哥的評價這樣低。
“造紙坊和印刷坊的事,朝廷的份子不是那麼好拿的,要五年紙張特許專營權吧。去吧,你那裡的事,以後不必事事告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