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應該不會發大水。”趙鈺想起來時路上看到的乾涸的河床。
“那你可說錯了。這座橋被大水衝毀過三四次了,你現在踩著的木板,就是最近一次洪災後重新鋪設的。”
三四次!
趙鈺腿一軟,攥緊旁邊的鐵索。
過了橋,向左是北麵的村子,向右就是村委會。再往裡走是村小學,小學門口亮著一盞燈,裡麵黑乎乎的,不見人影。
村委會給趙鈺安排的宿舍也是胡冠軍的宿舍,也就是說,未來兩年,趙鈺不僅要和胡冠軍擠在一間屋裡睡覺,而且還要共用一個不衝水,蹲坑的老式茅廁。
村委會的房子看上去比徐家的還要破,院子更慘,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光禿禿的,就像老胡明晃晃的頭頂。
這和趙鈺想象中的駐村生活差遠了,他忍不住衝胡冠軍發起牢騷來:“書記,人家支書家的房子雖然破吧,可人家至少還有花,雖然那些花不是啥名貴品種,可迎春花也是花,開了也能美化美化環境,對不?再看咱們村委大院,嘿!胡書記,要不是門口這塊牌子,我壓根不會多看它一眼!你笑啥,你說,咱這兒跟村裡那些廢棄的院子有啥區彆?不就多了塊牌子麽?”這是趙鈺生平見過的條件最差的村委會了,條件差到電影電視裡都不敢這麼演。都啥年代了,一村的核心位置,重中之重,就是一處八下透風的危房。
“糾正你兩點,支書家裡種的可不是啥迎春花,是連翹花。”還有,咱們來鳳凰村乾啥的。不正是因為它窮,咱們才來幫扶的嗎?我告訴你,你可彆瞧不起鳳凰村,這裡啊……”胡冠軍話未說完就被他中途打斷,“連翹?不是迎春花嗎。”
胡冠軍搖頭,解釋說:“不是。我去年駐村的時候也把連翹當成迎春花鬨過笑話,我記得當時是連翹給我上了一課,哦,就是徐連翹,你認識的,她告訴我,迎春花和連翹有四不同,一是株形一高一矮,二是枝條一棱一圓,三是花瓣一六一四,四是葉片一小一大,隻要記住這四不同,就能快速分清楚哪個是迎春花哪個是連翹了。”
趙鈺哪兒能記得住啊,再說了,他記這個乾嘛,管它連翹還是迎春呢,反正在他眼裡,都是一個樣。
等進了屋,趙鈺連牢騷話都說不出來了,很小很破的一個房間,兩張並排擺著的單人床就占去屋裡一半空間,一個簡易布衣櫃,一張書桌,一把木質椅,再加上門口的洗漱架就是這裡的全部家當了。
因為支書家還有得忙,胡冠軍隻簡單交待了他一些注意事項便又走了,他一個人在宿舍,飯不會做,零食沒有,隻好躺床上睡覺。他這人又認床,睡也睡不著,就玩手機,玩夠了就下床健身,可胳膊腿才拉伸到一半突然發現屋角漏雨,於是手忙腳亂的又是找盆,又是找桶,之後就乾瞪倆眼盯著那一排大大小小的塑料桶,塑料盆,搪瓷缸子,等它們中哪一個滿了就隨時倒掉。胡冠軍後半夜回來,看到的就是他像將軍守著自己的千軍萬馬一般認真專注的模樣,當時胡冠軍看著他愣了一會兒,才感歎說:“小趙,你可真行。”
現在想想,自己可真夠傻
的,又傻又作。麵子算個啥,肚子才是大事,連國家不也說,先解決溫飽問題嗎。碗臟怕啥,洗乾淨不就行了,又不是啥要命的事,在這春寒料峭的夜裡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不比他夜半呻吟的好?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他想起在網絡上看到的一副對聯,風聲雨聲鼾聲聲聲入耳,公事私事瑣事事事煩心。橫批是什麼,他忘了,不過,他想自己寫個橫批,那就是:聾子是福。
第二天起床,胡冠軍見到趙鈺眼底下麵的烏青印記,不由得驚問原因,趙鈺苦笑說:“你一睡覺整個村子都失眠了。”
胡冠軍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說:“對不住了,小趙,我這打鼾的毛病忘了跟你說了。”
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