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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皺著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
“娘怎麼了?”謝玉琰道,“擔心劉家會報複?”
張氏點點頭。
“我還怕他們不肯出手,”謝玉琰道,“這麼多天了,謝家那邊始終風平浪靜,如果他們寧願吃虧,也要退一步避避風頭,我之前的準備就白費了。”
“得有人催一催他們。”
張氏聽出些什麼:“你說,能催謝家的,就是劉家?”
謝玉琰道:“今日有人瞧見劉家下人去買泥爐了,看來劉家的人對泥爐很感興趣,要麼看上了這個東西,要麼看上了這個買賣。”
“我猜是前者。”
劉家武將出身,子女、後輩一直似書香門第那般學習琴棋書畫,當年的劉貴妃就摹了一手的好字,當年的太後娘娘格外厭惡劉貴妃這一點。
說她:“臉上抹的粉再多,終究擺脫不了那個坯子。”
人越是沒有什麼越在意什麼。若是有人說國子監博士沒學問,他們通常不予理會,但這話若是說一個一舉一動模仿讀書人的草包,她八成會與你爭執不休。
她有意將泥爐與烹茶、煮酒放在一起,又送幾個給童先生,讓他們談論文章時用處,就是要將它當成一個雅物。
她也知道士子們會將這些東西帶回家中,難免在宴席、詩會時用到,劉家急於擺脫武將的身份,自然注意這些。
彆人有的她沒有,她就會生氣。
好像因此,就會被人認為,始終沒有鑽入那讀書人的圈子。
劉家人直到灶具鋪子開張才買到泥爐,心裡會有多難受?
劉家人讀書幾代後,劉貴妃尚且那般,現在的劉家人隻會更在意這些。所以劉二娘才會傳出“才女”之名。
這樁事如果放在彆人身上,也許不會有後文。
如果劉知府家也就這樣算了,謝玉琰還得費些腦筋,興許劉家現在氣數未儘,反之……那就到了家敗之時,她要做的就是添把火。
一件小事,劉家都難以忍受,可見有多張狂。
她要的就是劉家的張狂。
謝玉琰道:“我若是不給這個麵子,你說他們會找誰?”
大名府中能與楊家瓷窯爭鋒的瓷窯,還要與楊家和她有冤仇,且能聽劉家人的話,那不就是謝家嗎?
張氏若有所思地點頭,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聰明多了。
“走吧,”謝玉琰看一眼沙漏,“時辰到了,該去發臘賜了。”
於媽媽服侍謝玉琰和張氏穿上氅衣,一行人往堂屋走去。
今年領臘賜的人格外多,裡裡外外站了三四十人。
何氏早就等在屋中,臉色有些難看。
她去小庫房換布帛,發現箱籠裡的布帛早就不見了。她不知曉那些布帛是不是被謝玉琰留作了證物。
可能謝玉琰會以此拿捏她一輩子。
那些蟲蛀布也不是不能用,還能賣些銀錢,現在就這樣沒了。何氏又是心疼又是擔憂。不過短短一夜的功夫,就瘦了一圈似的,整個人顯得格外憔悴。
可這些她能與誰去說?隻能硬著頭皮,將新買的布帛放進去,今日帶來發放。
在謝玉琰的目光下,何氏將布帛交給族人和下人,這些領臘賜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她因此填補了一大筆銀錢。
現在何氏隻想這樁事趕緊過去,以後她都不想在族中做事,寧願就做個尋常的媳婦。
何氏硬著頭皮,將一份份布帛送出去。
眼看著布帛就要發完,何氏剛要鬆口氣,前來領臘賜的楊氏輕輕撫了撫發髻上的簪花。
也不知怎麼的,楊氏這般做了後,好幾個郎婦都露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
何氏抬起頭,茫然地環顧四周,驟然發現,今日來領臘賜的郎婦發髻上都有簪花。
“送一朵象生花給二伯母,”謝玉琰的聲音傳來,“大家能簪花還要感謝二伯母才是。”
楊氏從匣子裡拿出一朵花,順手簪在了何氏的發髻上。
“這花,”何氏笑得格外勉強,“是……”
怎麼回事?
她的話沒有問完,就聽楊氏道:“是用二娘子的蟲蛀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