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庭側身坐在半人高的窗簷上,一腿曲起,左手隨意的搭住膝蓋,右手指間門夾著一根煙,已經燃燒了大半。
他抬起,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後轉頭看著窗外,緩緩吐出煙圈,玻璃上的倒影瞬間門變得模糊不清。
往常有點擁擠的房間門裡此時隻剩下了他一人,莫名顯出了幾分寂寥和空曠。
似乎是覺得熱,賀文庭不耐的扯了扯領口,單手解開紐扣,大片白皙性感的肌膚露了出來,配上他略顯陰鷙的眉眼,有種說不出的靡豔旖旎之感。
可惜攝像頭被擋住,這麼一副美景竟是無人欣賞。
不過他也不想讓彆人看到。
因為這是他褪去虛偽的假笑和溫和的麵具之後,最真實的模樣,隻給他心底的那個人瞧。
深沉的夜幕裡,流星一閃而逝,短暫卻絢爛,猶如天際飛下的精靈。
賀文庭眯了眯眼,將燃儘的煙頭按滅,又重新點了一根。
那家夥運氣還真是不錯,撿漏得了第一,去約會竟然還會碰到意料之外的流星。
秦臻靠著床頭,手裡拿著書,幾個小時了卻仍然停留在第一頁,他乾脆放下,起身走到窗前,好好欣賞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流星雨。
想來即便今晚沒有見到極光,顏顏應該也不會失望了吧。
秦臻歎了口氣,唇角卻勾了起來,那就好,隻要她開心就好。
身後另一張床鋪上空蕩蕩的,被子整整齊齊,仿佛根本沒人睡過。
趙延推開後院的門,意外又不意外的看見了坐在秋千上的傅景鈺。
他停下腳步,站了一會,還是走了過去:“要喝嗎?”
傅景鈺抬眼,就見麵前遞來了一瓶啤酒,他默不作聲的接過,默不作聲的打開。
冰涼的酒水順著唇腔滑入咽喉,有些辛辣,又有些刺激,卻讓他的四肢慢慢暖和起來。
“謝謝。”
為了這瓶啤酒,也為了那天你救我之恩。
“不用,我並不是真心想救你,隻是不想顏顏對我有意見而已。”
明明認識多年,明明離他最近,真要不顧他、一味的爭取勝利,就算得了第一,顏顏估計也不會很高興。
那他還要這個第一做什麼?
還不如順勢而為,既得了好名聲,又得了顏顏心疼。
趙延輕蔑的一扯嘴角,不是氣話,這才是他救人的真正原因。
“說了不是兄弟就不是,我從來不是念舊情之人,更不會反複無常。”
傅景鈺捏著酒瓶:“嗯,我知道。”
幾十年的兄弟,正如他了解他一般,他也了解他,一開始他就知道他目的不單純,但這聲謝謝還是他該得的。
不管起因如何,結果就是他救了他,那就應該道謝。
趙延靠著樹乾,仰著頭看天,傅景鈺沉默了會,還是問道:“身體……怎麼樣?”
“挺好。”
趙延灌了一大口酒:“放心,傻事隻乾一回,因為……”
他轉過頭,淡褐色的瞳孔透著詭異的光:“這條命不是我的,是她的,她叫我生我就生,她叫我死,我才敢死。”
傅景鈺沒吭聲,趙延卻往前走了幾步,蹲在他麵前,突然又親熱的喚起了他的小名:
“阿鈺,你覺得顏顏喜歡你嗎?”
傅景鈺捏著酒瓶的手發緊,麵無表情的回視他:“當然。”
“嗬嗬,不是。”趙延低低的笑,在寂靜無聲的夜裡莫名顯得陰森又可怖:“她隻是喜歡喜歡著她的人。”
這話有些拗口,但是傅景鈺聽懂了。
他的心口一縮,疼痛蔓延而上,他知道,他早有感覺,她喜歡他,因為他堅定執著的喜歡著她。
她貪戀著從一而終的愛情,享受愛情給予的美好,卻害怕自己投入太多的感情,從而變得失去自我。
所以她的喜歡克製又理智,仿佛在評估一件商品,會視它的價值而付出,一旦有超越邊界的危險,就會立馬抽身離開。
就像當初被拋棄的趙延。
“我被拋棄了,但是我堅持爬回來了。”
趙延的聲音很輕,猶如惡魔在耳邊低語:“那什麼時候輪到你呢?”
他站起身,慢慢朝回走,語氣似譏似諷:“我很期待那一天,也想看看你有沒有再爬回來的勇氣。”
畢竟地獄的滋味,必須每個人都嘗過才公平啊。
傅景鈺低著頭,看不清神色,隻有攥著酒瓶的手一片慘白。
趙延回了閣樓,將酒瓶毫不留情的扔進垃圾桶裡,然後才慢條斯理的脫衣服。
大衣,毛衣,直到隻剩下一件襯衫,他一邊挽起衣袖,一邊走進衛生間門。
閣樓不大,衛生間門更是狹窄,不過這些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有那個人在,狗窩他都能住,沒那個人,就算是皇宮,他也隻會覺得俗氣。
趙延彎著腰站在鏡子前,擰開水龍頭洗手,水珠順著手心滑落,右手手腕上的紋身極為顯眼,那是幾個花體英文字母:
thia.
他輕輕撫上去,小心的摩挲著那幾個字,仿佛在撫摸名字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