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軍領著文薇和蕭恒走進堂屋,夏老頭沉默的坐在正對著大門的位置,手裡拿著煙袋鍋卻沒抽,略顯蒼老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見了多年未歸的兒子也是神色淡淡:
“回來了。”
夏建軍眼眶通紅,不回來感觸還不深,這一回來見到明顯老了很多的父母兄弟,他這心瞬間愧疚的無以複加。
他撲通往下一跪,額頭抵著地麵,聲音哽咽難言:“爹,兒回來了……”
文薇暗自歎了口氣,也跟著跪下:“爹,媳婦回來了。”
夏鐵柱偏過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八年未見兒子,他怎可能不想不念不擔心?
尤其他們到現在還沒生個一兒半女。
如今瞧著人模人樣,混得也算出息,老了又該如何?
建業有女兒,從小看顧著侄子長大,說一句情同父子也不為過,日後總還能有幾分依靠。
可這個三兒子呢?十幾歲上就當了兵,與兄弟的感情都不深,更遑論這些侄子們。
等他們老兩口雙腿一蹬,他的身邊隻剩下他媳婦一個。
夏老頭將淚逼回去,兒女都是債,不管他們多大,做爹媽的還是會忍不住操心。
李荷花從屋裡出來,麵上已看不出絲毫異樣:“起來吧,不是腿不好嗎,還跪來跪去,怎麼,故意想讓我心疼啊?”
“娘。”
夏建軍抹了把臉,眼裡有淚,臉上卻笑得特彆傻氣,又朝她磕了個頭,這才在夏建民的攙扶下起身,趙娣來則去扶了文薇:“三弟妹這麼多年沒見,還是這麼年輕,不愧是官家小姐。”
文薇不著痕跡的挪了兩步,避開她的觸碰:“瞧二嫂說的,現在哪有什麼官家,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公仆。”
“哎,是是是!”趙娣來輕輕拍了下自個的嘴巴:“是我說錯了,嫂子沒文化,弟妹彆跟我計較。”
夏建民瞪她:“還不去倒水!”
趙娣來正要去,田芳已經端了水過來,夏建軍和文薇趕緊上前接過:“麻煩大嫂了。”
田芳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坐到了一直沒吭聲的夏建國身邊。
趙娣來暗自撇撇嘴,還說大嫂不會看眼色不會討好人,這不是挺會來事的嗎?看來還是他們這些人不值得她費心思討好。
李荷花坐在上首,將眾人的神情都儘收眼底,她什麼也沒說,而是看向了兒子媳婦身後瞧著就不一般的少年。
“這是?”
夏建軍拉過蕭恒,親密的摟著他的肩:“爹娘,這是我上……咳,同事家的孩子,正好要去晉城看望親人,順路跟我一道。”
蕭恒笑著喊人:“夏爺爺、夏奶奶、夏伯伯、夏伯娘,你們好,我叫蕭恒,這兩天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李荷花當即揚起笑臉:“孩子你快坐,這裡的路不好走吧?你瞧我這個憨兒子,竟然讓你一直在後麵站著。”
她轉頭又吩咐夏啟正:“去顏顏屋拿些餅乾點心過來,你小叔和小姑帶回來的,找不到就問顏顏,她知道放哪了。”
“哎!”
蕭恒剛坐下,還在打量周圍的陳設,一隻柔嫩的小手忽然出現在他視線裡。
他順著手指往上,是夏沁顏纖弱精致的小臉:“哥哥吃。”
蕭恒愣了愣,下意識接過她手裡的點心盒:“謝謝。”
再低頭一瞧,點心盒裡擺得滿滿當當,除了瓜子花生這些堅果,就是散裝的餅乾和好幾種糖果——麥芽糖、米花糖、牛軋奶糖、以及紅蝦酥糖。
蕭恒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這家瞧著不打眼,沒想到孩子的零食這麼豐富。
“嘗嘗,到這裡就當自己家一樣,千萬彆客氣。”李荷花客氣的勸了一句,就招手叫夏沁顏:“怎麼起來了,不是讓你躺著嗎?”
“奶,我沒事了,隻在家裡走走,不要緊的。”
夏沁顏依偎在她身邊,見蕭恒還在瞧她,她彎了彎眼,指了指盒子裡的酥糖:“那個好吃。”
蕭恒溫和的笑了笑,拿起一塊,潔白的糖塊中鑲有褐色條紋,形似蝦的中段,再放進嘴裡一嚼,皮薄酥脆、糖餡層次分明,香甜可口還不膩牙,吃後不留殘渣。
嗯,是挺好吃。
李荷花又喊孫子:“再衝……”
她看了看文薇:“再衝三碗麥乳精。”
文薇看著麵前碗裡奶香撲鼻的麥乳精,有些好笑:“媽,還是給孩子們喝吧。”
“三嬸您喝吧,我們平時想喝也能喝著。”
夏啟邦笑眯眯的,用勺子攪著夏沁顏那碗,等摸著溫度差不多了才遞給她:“慢點喝。”
蕭恒看了那碗一眼,或許她不是這個家的霸王,而是被眾人捧在手心裡的掌珠。
“這就是顏顏啊,長得可真好。”
文薇望著夏沁顏,眼裡都是喜愛和憐惜,被這麼寵著嬌著,竟然還沒有長歪,而是又懂事又貼心,真的難能可貴:“我要是有這麼個女兒就好了。”
這話說得眾人都有些沉默,夏建軍在桌下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他們倆一直沒孩子,不是文薇的原因,而是他之前在戰場上受了傷,當時醫生就斷定對子嗣有礙。
但文薇還是義無反顧的嫁給了他,這些年為他打理家事儘心又儘責,每年他都往老家寄錢,她也從不曾表達過不滿。
夏建軍心裡一直覺得虧欠她良多,此時聽了她的話,他也跟著看向夏沁顏,不知道為什麼,簡直越看越喜歡:
“顏顏,要不過完年跟著三伯三伯娘走吧?三伯給你買好看的衣裳,還有好多好吃的。”
蕭恒端著碗的手一頓,又看了看乖乖坐在奶奶身邊的小姑娘,如果大院裡多一個這樣乖巧可人的妹妹,好像也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