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年代31(2 / 2)

楚亦琛走進房間,視線大致一掃就將裡麵的情形儘收眼底,並沒有另一個人的痕跡。

心裡微微鬆了口氣,再看見床上放著的書籍時,眼神又不由的柔和了兩分,是從他那裡拿過去的書。

原來還隨身帶著嗎?

他走過去拉開桌前的椅子,慢條斯理的坐下,抬手鬆了鬆領帶,動作隨意卻優雅,仿佛做什麼都自帶一種貴公子氣場,完全不像是在軍營裡摸爬滾打過、還混得風生水起的人。

“很喜歡?”

夏沁顏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麵色微紅:“嗯,寫得很好。”

“最喜歡哪段?”

“我還沒看完,但是裡麵很多比喻非常有趣,語言好奇妙。”

楚亦琛點頭,靠著椅背,左右腿交疊,姿勢閒散,忽然又換了個話題:

“前幾天見到你三伯了,還有幾個長輩,閒聊時談及你,有人想做媒。”

夏沁顏愕然的瞪大眼:“給我?”

“嗯,不過被你三伯婉拒了,他的意思並不希望你這麼早談對象。”

楚亦琛邊說邊不著痕跡的打量她,見她沒有害羞,隻有驚訝,沒有失望,而是鬆了口氣,他的心裡頓時就有數了。

“你也是這麼想?”

“嗯……”

夏沁顏不太好意思跟一個不大的男性長輩談論這些,眼神有些微閃:“我爸、我奶都交代過我,大學還是以學業為重。”

“你能這麼想就很好,但是顏顏……”

楚亦琛身體前傾,雙手搭在膝蓋上:“世人的嘴都是苛刻的,尤其對一些瞧著風光霽月、比普通人優秀千百倍的人,他們更是會拿放大鏡去瞧、去評頭論足,十分熱衷於將人拉下神壇。”

他拿起床頭的書,翻開,精準的找到某一頁,再遞回給她:

“你喜歡《圍城》,裡麵還有這樣一段話——‘流言這東西,比流感蔓延的速度更快,比流星所蘊含的能量更巨大,比流氓更具有惡意,比流產更能讓人心力憔悴’*。”

楚亦琛站起來,將手輕輕放到她的頭頂,仿若一個真心關愛小輩的過來人:

“顏顏,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為流言所困,明白嗎?”

夏沁顏想象中的嚴肅談話或是訓斥並沒有發生,隻有楚亦琛的循循善誘、溫言細語。

沒有大道理,隻有他因為年長幾歲總結的一些人生經驗,聽完隻會讓人覺得十分慚愧,因為感覺自己任性了,竟然沒有想到還有這些可能。

隨即又為對方這麼設身處地的替她著想而感動,說不準還會衝動的決定與那些人再不來往。

對此夏沁顏表示嗬嗬,不愧是搞正治的,這務虛的能力就是強。

“明天有事嗎?”

“沒有。”

“那一起去爬山吧?”楚亦琛往出走,唇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一味的看書對身體也不好,還是需要適當的鍛煉鍛煉。”

“哦……”

楚亦琛回頭,摸了摸她的發頂:“後天有進出口商品交易會,想不想去看?”

夏沁顏眼睛一亮:“它是我來穗城的目的之一。”

“到時候我來叫你。”

“好啊!”夏沁顏似是想起什麼,有些欲言又止:“可以再帶個朋友嗎?事先和他約好了,不好突然失約。”

“是今天和你一起的人吧?”楚亦琛眼眸微沉,麵上卻不動聲色:“可以,交易會本就是符合條件就可以去,他也是做生意的?”

“嗯,主要做服裝和一些小家電。”

“我知道了,早點休息吧,明天見。”

“楚叔叔再見。”

楚亦琛站在6034的門口朝6035看了一眼,進了對麵的6045。

裴劭在門後直起身,想去看看夏沁顏,又有些猶豫,這麼晚了如果被對麵的人看到,顏顏估計又得惱。

算了,還是打電話吧。

這家賓館主要麵向各地的客商和港澳以及國外的遊人,因此設施非常完備,每間房間都裝了室內電話,倒是方便了聯係。

“喂?”

夏沁顏一手拿著電話,一手點著那本圍城,纖細的手指在書頁上徘徊,說不出是什麼意味。

“說什麼,說了那麼長時間?”

夏沁顏也沒瞞,一五一十的將楚亦琛的話學了,末了還問道:“小劭哥,你覺得楚叔叔說的對嗎?”

裴劭眼瞼低垂,看著沾了點油星的地毯,因為擔心隔壁,他還沒來得及讓清潔人員過來打掃。

此時白色的毛絨地毯上零星的分布著幾處褐色的印記,不大卻十分紮眼,將原本美麗漂亮的地毯毀了大半。

他感覺顏顏就如同這條潔白的毛毯,本該華貴非常,需要小心翼翼的愛惜珍藏,卻因為一不小心沾染了他這個擦也擦不掉、洗也洗不乾淨的汙漬,從而隻能讓人扼腕歎息。

他的存在,似乎隻會降低她的價值。

可是怎麼辦呢,他離不開她啊。即便對她來說,他隻是甩不掉的汙點,他也不想離開她的身邊。

“會產生流言,是因為讓人知道了,不想有流言,那就不要讓人知道,不就好了嗎?”

“這樣嗎?”

“嗯。”裴劭捏緊了話筒,看向窗外:“黑夜裡總有光照不到的陰影,我來當那個陰影就好。”

夏沁顏放下電話,莫名笑了笑,或許是在暗影裡行事多了,裴劭對於身處暗處似乎沒那麼介意。

不在乎名頭,反而更在乎實際得到的東西。

她起身,扔下書去洗漱,半開的窗戶將夜風送了進來,吹得床上攤開的書嘩嘩作響,明亮的燈光下,書頁上一段被特彆標注畫上了紅線的話清晰可見:

“女人原是天生的政治動物。虛虛實實,以退為進,這些政治手腕,女人生下來全有。

女人不必學政治,而現在的政治家要成功,都得學女人。政治舞台上的戲劇全是反串。”*

夏沁顏站在花灑下,任水流衝刷著她妙曼的身軀,完美的麵容在熱氣中朦朦朧朧,如水中花、鏡中月,讓人捉摸不清。

楚叔叔,這就是我在《圍城》裡最喜歡的段落呀。

不知何時,窗外漸漸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為夏日的夜晚增添了一絲涼爽。

雨水飛濺,打在窗戶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聽在人耳裡,讓本就混亂的心緒又添了一層煩惱。

楚亦琛端著酒杯站在窗邊,凝望著深沉的夜幕,細細的飄雨落了進來,打在他的身上,逐漸沾濕了他的衣角。

他沒動,隻靜靜地站著,身後袁帆低著頭,一絲不苟的念著收集來的資料:

“裴劭,1960年5月生人,祖籍L省xx市xx縣xx鄉清河村,父親裴冀是著名大地主裴永成的嫡長子……目前在京市、鵬城、穗城和xx縣共計擁有七家店麵,另外入股了多家餐飲店……

與夏小姐是同鄉,聽說他少時因與人打架瘸了一條腿,是夏小姐幫忙牽線,認識了季老爺子祖孫,這才得以痊愈。”

楚亦琛眉頭微挑,跟季政宇還認識?

“是,據說關係還不錯。”

是嗎?

楚亦琛不置可否,情敵往往最了解情敵,他們能關係不錯?這些話隻能聽聽罷了。

“季政宇出國的事怎麼樣了?”

“……目前還未回複。”袁帆頭壓得更低:“季醫生曾多次嘗試聯係這邊,都沒有成功。”

“嗯,再讓人催一催,機會難得,怎麼能錯過?”楚亦琛抿了口酒:“在我們出發回去前,我要得到確實的名單,他的名字……必

須在上麵。”

“是。”

“裴劭是吧?”

“對。”

“他的手續、經營各方麵都合法合規嗎?”

袁帆小心的抬起頭,看著前方卓越的背影,有些遲疑:“您的意思是……”

楚亦琛一口飲儘杯中酒,沒有說話,酒杯被輕輕放到桌上,隻是這麼一聲就讓袁帆的心頭一震,他再不多言,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楚亦琛獨自站著,久久沒動。

這場雨來得突然、結束的也很快,不一會烏雲散去,天際隱約又露出了幾顆星子,光芒微弱,卻能照亮人心。

楚亦琛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將一切都隔絕在外。

在工作領域他不會多做什麼,如果裴劭沒問題,他會再想彆的辦法,可是如果有……

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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