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從李長安口中吐出來，老道士卻並沒有將其當做玩笑。
緩了好半晌，老道士才語氣遲疑道：“我王素並非貪戀權勢之人，更何況這起義軍首領還不是個什麼好帽子，不過伱確定要這麼做？天下人悠悠眾口尚且不論，可這來自朝廷的明刀暗箭……”
他沒有把話說完。
但他相信李長安能懂他的意思。
“為有犧牲多壯誌，敢教日月換新天，新的政權都是從屍山血海當中構建出來的！”李長安笑了笑道：“惡名、善名，甚至生或者死，對現在的我而言其實都沒有什麼特彆重要的意義，您也不必為我擔心，”
說到這，他的聲音突然頓了頓，眼神清亮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們失敗了又怎麼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隻要將火種播撒下去，總會有後來人站在我們的肩膀上改變一切！”
老道士再次沉默了很久。
他自認是一個比較有格局的人，自幼便勵誌要推翻妖清統治，恢複中原榮光。
可和李長安比起來，他愕然發現自己那點格局好像隻有拇指大小。
他自己沒有信心帶領起義軍走到對岸，但不知為何，對這個記名弟子，卻是有了幾分莫名的信任。
因而，沉默良久之後，老道士神色肅穆道：“你真的做好準備了？”
李長安點頭：“但憑心中一口氣，殺出個血流成河，殺出個朗朗乾坤！”
老道士閉上眼睛，劇烈起伏的胸膛顯示著此刻的心潮澎湃。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半截身子都快埋進土裡了，還會像年輕時那樣因為某個人說幾句話而渾身滾燙、血脈噴張！
“好！”
老道士的聲音短促而鄭重。
僅僅隻是一個字而已，卻好像使出了全身力氣。
……
…0…
妖清王曆二四一年九月二十三日，秋至。
李長安從老道士手中接過了起義軍首領的位置，並將其正式更名為‘太平’！
放在往日，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百姓們最喜氣洋洋的時節，可今年的三黃縣附近卻是一片哀傷和寂靜。
雨季的洪水淹死了太多的秧苗。
夏季的瘟疫又帶走了他們太多的親朋。
這使得原本應該喜慶豐收的秋天也變得如那樹葉上的那抹枯黃一般，泛著星星點點的衰敗之色。
聽聞起義軍攻占了縣城，三黃縣的百姓們滿臉絕望。
——過往血淋淋的曆史告訴他們，不管那座衙門裡的坐著的人最後變成了誰，最後遭殃的都是他們這群背朝黃土麵朝天的泥腿子。
柴縣令雖然不當人。
但人家再怎麼說也是朝廷欽點的縣令，且已經提前收取過了今年的各種稅收，好歹還會給他們留條活路。
可現如今，縣衙被這夥起義軍攻占之後，鬼知道會發什麼事？
起義軍可不像朝廷，表麵上還需要編一個師出有名，可起義軍想要什麼，甚至都不需要編理由，直接強搶就行！
然而就在附近百姓們惶惶不可終日之際。
起義軍卻並沒有如他們預想中的那般，如蝗蟲過境四處劫掠，反倒還在各個村落之外張貼了一張張告示，主動表示太平起義軍首領李長安要發放一批救濟糧，賑濟受災的百姓。
告示寫的簡單直接。
然而它所引發的震動卻是比之妖清朝廷過去數百年間在三黃縣外各個村口張貼的任何一張告示更加震撼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