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默默給謝燕平打了個標簽,便隨著陸大夫人前呼後擁的進了沂都府。
沐浴,更衣,喝薑茶,身體裡的寒氣終於消散。
但楚熹仍借口自己不大舒服,要小憩片刻,讓包括冬兒在內的閒雜人等都出去,隻一個人躲在被窩裡發呆。
哎……
雙生爹不鳥她,她理解,寧扶林不鳥她,她理解,那些世族公子對她愛答不理,她都能理解,男權社會裡的男性有幾個心甘情願做贅婿的?
可她從水裡爬上來那會,薛進那悶葫蘆都給她遞了衣裳,向她示好的梁春山卻無動於衷,一雙眼睛裡充滿了算計和權衡。
這讓楚熹有點傷心了。
她以為自己和梁春山起碼是朋友。
她很差勁嗎?很不討喜嗎?不配得到真心實意的愛嗎?
一邊是對未來的不安,一邊是對自身的懷疑,兩股負麵情緒糅雜在一起,令楚熹止不住地唉聲歎氣。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響動,好死不死的,竟是薛進。
他明目張膽的邁過門檻,還順帶手關上了門。
楚熹仿佛垂死病中驚坐起,瞪大眼睛看著他:“冬兒不是在外麵,你怎麼進來的!”
“就是因為冬兒在外麵,我才能進來。”頓了頓,薛進又道:“原來你還認識我。”
“……我認識薛進,不認識寧城主的義子。”
“嗬,你既認識薛進,我便替薛進問一問,是誰當初口口聲聲說在安陽等著他?”
若是半年之前,楚熹聽到這話,一定以為薛進在嫉妒,在吃醋,並為之欣喜,可半年後的今天,她對薛進的愛意早就隨風消逝,那些曾經被愛意壓製的不滿厚積薄發,終成了滿腔怨氣。
逮到機會,自然要發泄:“等他?能等來朝廷給我立一個貞節牌坊?”
“你!”
“你什麼你!我還想請你問一問薛進!他二哥,咋樣了?”
楚熹火冒三丈地問出這樣一句話,頃刻之間,築在薛進心臟四周的城牆轟然坍塌,那團柔軟的血肉仿佛被紮滿小刺,他要很用力地握住身旁桌角,才可以勉強保持呼吸平穩:“他……”
不想對楚熹說謊。
至少此刻不想對楚熹說謊。
薛進沉默片刻,反問道:“他的事,和你還有關係嗎?”
薛進的重點在“問”,楚熹的重點在“反”,因此毫不猶豫地給出和問題毫無乾係的答案:“我的事也和他沒關係!”
“……”
“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大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現在一點也不喜歡他了。”
“那你喜歡誰,陸深?陸遊?還是梁春山?”
楚熹不願意讓薛進看自己單相思的笑話,首先替他排除了雙生爹,至於梁春山……還不如雙生爹。
念頭一轉,想到謝燕平。
中央空調式暖男就這點好,你喜歡他,他即便不喜歡你,也會給你一個體麵。
決定了!
“我喜歡謝燕平,怎樣?你管得著嘛你!”
薛進皺眉,快步走到楚熹跟前。
兩個人離得太近,楚熹不想往後退,讓氣勢落於下風,就不得不仰著頭看他,感覺還是有點弱,便雙手叉著腰,一副潑婦要罵街的架勢盯著他。
同樣的角度,薛進沒有黑漆漆的胡須,隻有流暢的下顎線和豐潤的紅唇。
楚熹稍稍一晃神,立刻重整旗鼓:“你想乾嘛!打架啊!你當我怕你!以前是我喜歡你才讓著你!”
如今不喜歡了,便寸步不讓。
薛進抿唇,強忍下內心的酸脹,幾乎用哄小孩的語氣說:“你知不知道,謝燕平對你好,隻是企圖安陽的錢財。”
“難道你不是嗎!”
“……”
薛進的沉默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重重砸在楚熹心上。
此時她終於明白偶像劇裡的土豪富二代為什麼總裝窮。
受夠了虛情假意,隻想尋求一顆真心。
說出來或許有些惡心,但事實如此。
她是好是壞,是否討喜,本就無人在意,旁人在意的從來都是安陽城主之女這個身份。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眼巴巴地等著彆人來愛她?
不論雙生子還是謝燕平,隻要她開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根本,用不著費心思討好。
楚熹宛若在迷霧中彷徨許久的稚兒,望向天邊升起的一輪紅日,小黃麂般烏黑圓潤的眼珠裡燃起令人心驚的光彩。
薛進忽然慌了神,一把抓住她:“我承認,我當初來安陽確實目的不純,可……”
“可你現在又喜歡我了?所以後悔了?還是仍惦記著安陽,故意破壞我的婚事。”
“如今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對嗎。”
“對。”楚熹看著薛進那張不論何時都悅目娛心的臉,笑眯眯地說出一番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有多麼惡毒的話:“不過,你要後悔,我也接受,在我成婚之前,我還是很願意和你來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