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平輕笑了一聲,並未因這句土味情話失態,仍是那般溫文爾雅。
這要換做薛進,準會硬邦邦的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楚熹不自覺看向薛進,他正目光凝重的盯著這邊,二人對視的瞬間,眼神裡都有些要呲牙咬人的意思。
哼。
楚熹扭過頭,乾脆坐在謝燕平身旁,一旁謝家的小廝立刻送來酒器,巴不得楚熹就坐在這不走了。
這個世界有女德,有牌坊,有男女授受不親,七歲不同席的說法,可大名鼎鼎的楚貔貅在上麵坐著,沒人敢拿裹腳布限製楚熹的言行。
真就是把她當男子看待。
僅是男子,並非君子。
楚熹在這種縱容之下,愈發的無所顧忌,單刀直入的問謝燕平:“他們不願做安陽贅婿,因此都對我避之不及,你呢?”
謝燕平笑道:“楚小姐以為呢?”
楚熹用手托著臉道:“我以為……應該是願意的吧。”
“楚小姐以為的很對。”
“所以你們合臨缺錢嗎?”
楚熹自覺大家目的性都這麼明顯了,就沒必要再客客氣氣的談感情,而對於她的不客氣,甚至說魯莽,謝燕平表現的也很有風度:“我不可否認,確有這方麵的因故。”
楚熹微微睜大眼睛:“還有彆的方麵?”
謝燕平點點頭道:“不知楚小姐還記不記得,去年六月,楚城主因西北細作一事前往合州。”
怎麼可能不記得,老爹去合州的第二天,薛進就離開了。
“嗯,記得。”
“那時楚城主下榻於合臨府,與我父親徹夜長談,說了許多楚小姐的事,當時我就在一旁,心中覺得,楚小姐實在有趣,從那日起便一直期盼能見楚小姐一麵。”
這話聽起來……很靠譜,很真誠。
要是昨晚在望月樓,又或今日在畫舫上,謝燕平這樣對她說,楚熹一定為之感動。
“我老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呀?他喝醉酒總胡編亂造。”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楚小姐如今……就坐在我身旁啊。”
他這輕輕柔柔的一個“啊”,好懸讓楚熹沉寂許久的小心臟蹦躂起來。
不行不行,可不能再聊下去了,這個謝燕平深不可測,她不是對手,被賣了恐怕都要幫人家數錢。
該撤退就得撤退。
楚熹笑笑,起身回了原位。
這在眾城主的眼中那就是!不!歡!而!散!
好家夥!機會終於來了!
陸寧梁三位城主幾乎同時抬手招來自己的侍從,低聲耳語了幾句,這些侍從又幾乎同時走到自家公子身旁,傳達城主的指示。
指示很長,簡而言之。
衝鴨!
寧繁金對父親還是心存畏懼,不情不願的來到楚熹跟前:“楚小姐……”
強扭的瓜不甜,寧繁金難受,楚熹也憋屈,懶得同他虛與委蛇,所幸直接打斷:“算了,你回頭改名叫寧死不屈,我想寧城主是不會為難你的。”
“……你才寧死不屈。”
“我又不姓寧。”
“你!”
“你還生氣?我都是為你好呀,莫不是你心裡很樂意去安陽做贅婿?”
寧繁金這般驕傲自負的秉性,如何能忍得了楚熹這般嘲諷,橫了她一眼後便揚長而去,再沒回到壽筵上。
那梁春山梁明山自知沒戲,壓根不來找這個不痛快,把梁城主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楚熹也落得個清淨。
倒是一旁的雙生子,在陸城主眼皮子底下完全是溫順的小綿羊,一掃之前的傲慢無禮,對楚熹簡直無微不至。
起碼,在陸城主看起來是無微不至。
陸遊給楚熹倒茶水,一邊倒一邊說:“你和謝燕平聊得好好的,為何回來。”
“我想回就回。”楚熹突然想起陸大夫人來時同她說的那番話,便問陸遊:“聽說你怕我著涼生病,特地讓人給我煮了薑茶?是真的嗎?”
陸遊笑著道:“少胡言亂語,我何時讓人給你煮薑茶了。”
“真嚇人……我好想拿個鏡子來給你照照。”
“住口!”
“給你厲害的,你再跟我這副態度,信不信我去跟陸城主說我中意你,要你做我老爹的女婿。”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楚熹在雙生爹這吃了好幾回癟,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報複,自然不會放過:“奉勸你們一句,今時今日,最好夾起尾巴做人,若不然我就把你們其中一個帶回安陽,從早到晚,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嘿嘿嘿……”
楚熹那一臉淫笑著實嚇著了雙生子,兩個人眼裡浮現出驚恐和嫌惡。
楚熹絲毫不在乎,反正她好聲好氣的,也不見得陸深陸遊哪個喜歡她,能怎麼樣,她覺得痛快就好了。
“我不想喝茶,倒酒,聽見沒有啊?”
“……”
陸遊氣得滿臉通紅,彆說倒酒,他那架勢,恨不得把楚熹挖個坑埋了。
而陸深作為哥哥,這時候必然要挺身而出。多心高氣傲的人啊,此刻像小丫鬟似的,楚熹喝一杯酒,他就斟一杯酒。
楚熹真的爽翻了。
為了折騰陸深陸遊,她愣是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怎麼回房的都不知道。
半夢半醒間,隻覺得有人在捏她的臉。
“痛啊……”
楚熹勉強睜開眼睛,在昏暗的燭光下依稀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這是……薛進?
薛進!
楚熹酒意頓時散去了大半,她手撐著床坐起身,啞著嗓子問:“你,你又乾嘛來了?”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虧你說得出口。”
“……你什麼耳朵,這也能聽見?”許是喝了太多酒,楚熹困倦得厲害,晃了晃腦袋,沒清醒,更暈了:“反正不關你事,快出去,彆耽誤我睡覺。”
薛進看著楚熹,心裡仿佛有一團火熊熊燃燒,喘息都帶著一股灼熱。
可正如楚熹所說,不關他的事。
他為何要來,為何要自取其辱。
薛進出於本能的,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極好的借口。
安陽。
他不能就這樣和楚熹一刀兩斷,將安陽城拱手讓人,他需要,安陽。
“你今日晌午說的話,還作數嗎?”
“我說的話多了,你指哪一句……你什麼意思?”
薛進雖下定決心,但仍難以啟齒,眉目間是一片寒冰冷霜之色。
楚熹慢半拍的回過神,酡紅的酒意潤透了那原本白皙如雪的臉頰,像個天真羞怯的小姑娘,可一張口,又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所以你願意私下悄悄同我來往?”
“……”
“到底願不願意?不要搞得我像是強人所難。”
“……”
“說話呀。”
楚熹明知道,薛進的自尊心向來不允許他以言語應答,他的沉默就等同於默認,但仍然一再追問。
難道隻他薛進一個人有自尊心嗎?
“你要不願意就罷了,我現在算是明白,強扭的瓜真心不甜。”
“……願意。”薛進的怒容已然無法掩飾:“可以了?你滿意了?”
“可以,滿意,早這樣嘛。”楚熹眼睛頓時彎成兩道月牙,粉腮之上顯現出淺淺的笑渦,單薄的寢衣遮不住胸前一對渾圓的曲線。
不知為何,怒氣被連根拔起,霎時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薛進想吻她,像從前那樣,像夢裡那樣。
“唔……”
楚熹微怔,下意識的用手抵住薛進滾熱的胸膛。
她耳邊似乎又傳來萬朝河上擂鼓之聲。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