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就看看!我還怕你啊!”
廖三忍不住在薛進耳邊小聲說:“這楚霸王是長著一張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鐵嘴不成?”
薛進皺著眉問:“他們將東西埋在哪?”
廖三看向百步之外的空地:“就埋在前陣子挖馬坑那。”
李善不開口了,隻等護城河水流乾,便舉兵攻城。
楚熹望著城下無邊無沿的十萬兵馬,不禁吞了吞口水。
李善和薛進不同,他一貫愛硬碰硬,這是護城河水引出去了,不然他敢用兵士的屍首填平了護城河,不殺到分崩離析,無路可退,他是絕不會退兵回營的。
可……就是將安陽城內囤積的火藥一口氣全都用上,也難以打退薛軍這十萬兵馬。
不能跟李善硬碰硬。
她誌在守城,又不是要滅掉薛軍,何必鬨得兩敗俱傷呢。
楚熹拖著下巴沉思片刻,湊到大喇叭旁喊道:“薛添丁!當初你隱瞞身份潛入安陽,好懸成了我楚家的上門女婿,雖說後來發生一些事情,鬨得不是很愉快,但我心裡,對你仍是有幾分情意的。”
薛進冷冷的往城樓上掃了一眼,不予理會。
可薛軍的一眾將士卻不由自主的瞪大了雙眼。
蒼了個天啊!他們沒有聽錯吧!薛帥和安陽少城主竟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
快再展開講講!想聽!
這人活在世就沒有不八卦的,哪怕眼看著就要拿命廝殺,也阻礙不了那蠢蠢欲動的八卦之魂。
就連李善都略感好奇,正想問問,又聽城樓上的楚霸王道:“你怎麼不勸勸你舅舅!挺大歲數了,南征北戰的他不累嗎?在家安度晚年不好嗎?”
李善:“……”他一定要殺了這個黃口小兒。
一定,現在就殺!
李善繃著臉拿起重弩,對準城樓。
楚熹遠遠瞧見,忙躲到垛牆底下,耳邊傳來“嘭”的一聲響,□□紮在她方才坐過的木椅上,力道之大,讓木椅幾乎四分五裂。
楚熹瞠目結舌。
不怪李善獨斷專橫,他這本領絕非常人能所及,百步之遙,一擊即中,這一箭要射中手臂,絕對能斬下一截殘肢,在冷兵器時代,製霸一樣的存在。
嗚嗚嗚嗚好可怕。
但冷兵器時代已經過去了呀。
楚熹悠悠站起身,扶著大喇叭朝李善笑道:“舅舅果真老當益壯,比我老爹強多了,他就會在家裡喝個茶。”
躲在城樓裡的老爹不服:“胡說!”
站在城樓外的李善不服:“誰是你舅舅!”
說完,又欲舉起重弩。
楚熹收斂笑意,語調驟冷:“李善,你彆不識好歹,信不信我動動手指,就能讓你血肉橫飛。”
李善自是不信,猛地一箭射來,許是太過憤懣,這一箭肉眼可見的射偏了。
楚熹咬著牙根雙手緊握,愣是沒有躲,任由那支箭從她身旁飛過:“好啊!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彆怪我不客氣!”
薛進嗤笑:“還要怎麼不客氣。”
薛軍眾將士隻見城樓上的黃衣女子突然伸出一隻手掌,直指碧天紅日,氣勢恢宏道:“天地玄宗!萬氣根本!廣修億劫!證吾神通!鬼妖喪膽!凶穢消散!內有霹靂!雷神隱名!”
她一段咒語念完,也是巧了,正好一朵白雲飄過來遮住了太陽,天地驟然變暗。
楚熹一愣,揚聲道:“給我炸!”
將士們還都眼巴巴往天上看呢,忽聽前邊傳來幾聲巨響,塵土飛揚,河水四濺,平坦坦的一塊地,愣是炸出好幾座大坑。
城樓上的女子“哎呦”一聲說:“炸偏了,那我再來一次。”
她又舉起手:“天地玄宗!萬氣根本!”
李善眼看著自己身前無緣無故就炸開了,思及楚熹那句血肉橫飛,如何能不膽戰心驚,不等她咒語念完,便連聲道:“撤兵!撤兵!”
十萬大軍掉轉頭去,慌忙逃竄。
楚熹在城樓上都快笑傻了:“哈哈哈哈,我還當李善天不怕地不怕呢,這不慫包了嗎。”
城衛們也哄笑出聲,全然忘記十萬大軍圍上來時心中的恐懼。
老爹探出頭問:“恁方才念念叨叨的那是什麼?”
“技能前搖。”楚熹雙手叉腰道:“我要讓他們從今往後一聽到這咒語就害怕。”
楚熹是在“巴啦啦能量沙羅沙羅”和“賜予我力量吧哈利路亞”當中權衡許久才選擇的這段道教咒語,雖然中二了一點,但還是很能唬人的。
沒法跟老爹解釋,這就相當於,種花家的衝鋒號了。
“我估摸著,那李善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再率兵殺個回馬槍,地蛋都用了,恁打算怎麼辦?”
“這些地蛋本來也不頂事,撐死了炸他們一兩百號人,那可是十萬大軍呀。”楚熹輕歎了口氣道:“先生說過,薛進治軍頗有一套,十萬大軍若不倒下一萬,是絕對不會亂的,咱們安陽的火藥……肯定不夠用,就隻能這樣,連哄帶騙的逼他們退兵了。”
老爹憂心道:“薛軍已然將地道挖掘至城樓下,等李善醒過神,定要借著往裡挖,到時候,咱們的投石車可就派不上用場啦。”
“切,老爹以為這挖地道的主意,能是李善想的嗎,一準是薛進。”
“甭管是誰,事已至此,總要想個對策出來啊。”
楚熹撥弄著自己腰間的小絨球,笑了:“不就是挖地道嗎,誰不會呀,咱們現在就開挖!”
老爹問:“往哪挖?”
楚熹道:“不能單往一個地方挖,要四通八達才好。”
“可咱們安陽人手不夠,恐怕還不等我們開挖,薛軍都打上門來了。”
“他們將士再多,能有咱們安陽城裡的百姓人多!我就不信他們能挖的過我!陳統領!給我找一把鐵鍁過來!”
老爹所料不錯,李善奔至半途就醒過神了。
哪裡來的什麼雷神!分明是火藥!都怪那黃口小兒太會虛張聲勢!她往天上一指,天竟真遂她願驟然陰沉!
實在可恨!
不過……即便是火藥,這火藥炸的也太邪門了。
李善對火藥之事從來一知半解,不得不問薛進:“你可看出她是用何手段引爆那提前埋下的火藥?”
薛進搖搖頭,似乎還沒有從剛才那一幕當中回過神。
李善本就對他心存偏見,愈發覺得他不堪大用,倒是安陽城裡那楚霸王,還真是個難纏的對手。
火藥憑空爆炸,實為一樁大隱患。
即便李善喜歡正麵硬剛,也並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蠢蛋。
憑空爆炸的火藥和城樓上的投石車都在明麵上,難以避開,倒不如乾脆從底下進攻。
李善做出決定,召來崔無,問道:“這幾日挖的地道,還有幾條可用?”
“回大將軍的話,為儘快引出河水,挖掘地道時是由深至淺,因此水流過於湍急,恐會衝垮地道,便是沒有衝垮,也是泥濘難行,若要以地道攻城……這幾條怕是不行,安陽已有警覺,定要炸毀地道。”
李善點了點頭:“回營計議,十日之內,無論如何要攻下安陽!”
要打地道戰,楚熹還真不懼那十萬大軍,想來李善沒本事把十萬大軍都弄到地下去。
“仇陽,給我把高台架上!”
“是!”
楚熹扛起鐵鍁,登上高台,對著大喇叭,朝嗚嗚泱泱的百姓道:“靜一靜!靜一靜!都聽我說!”
楚熹有事沒事就在城裡瞎轉悠,對誰都笑臉相迎,人緣極好,加上這陣子她獨守安陽城,讓薛軍三度退兵,建立起不小的威望,她說話,百姓是聽的,因此全都安靜了下來。
“如今大敵當前!形勢非常之嚴峻!我身為少城主!應當肩負起保護城中百姓的重任!”
楚熹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說出這麼官方的話,要擱從前一準尷尬的想死,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她都能在兩軍陣前喊咒語,又豈是社交牛逼症。
她是社交牛逼絕症,晚期。
“可諸位心裡也該清楚,安陽城衛不足萬數,如何能應對西北十萬大軍,我守得了一時,守不了一世,薛軍一旦攻入城中,咱們安陽人統統要淪為俘虜,終生低人一等,一想到我視作叔伯舅父,姑姨嬸母,兄弟姐妹的安陽百姓,要世世代代給西北人當牛做馬,我就……”楚熹深吸了口氣,略帶哭腔的說:“我真的於心不忍啊。”
“咱們安陽一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從不摻和到那些破事裡,但凡有難的,咱們能幫就幫!饒是這樣!西北人還殺到咱們家門!欺人太甚!”
“把咱們安陽人當螻蟻看待!非狠狠甩他們一耳光不可!”
“少城主!哪裡能用得著我們!你儘管開口!我們絕無二話!”
“是啊!少城主儘管開口!絕無二話!”
楚熹剛才想哭,那是裝的,這會真有點想哭了。
但還不是哭的時候。
“薛軍要掘地道進城!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楚熹舉起鐵鍁,對安陽百姓道:“我想這東西,咱們家裡應該都有吧?”
“有!”“這……還真沒有。”“我家有三把!分你一把!”
鐵鍁是農具,安陽再富饒,也是以耕農為主要謀生職業,家家戶戶人手必備。
楚熹就不相信,那薛軍能帶著十萬把鐵鍁來打仗。
不說十萬把,倘若薛軍手裡有超過五千把,楚熹也絕無二話,立馬舉白旗投降。
準備充分到這個地步,那誰能抗得了,老老實實投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