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們騎虎難下,拒不服軟,這會服軟,往後還能抬得起頭嗎?
怎麼辦,隻能態度強硬起來。
女子到底是女子,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太川,和夫君吵嘴連娘家也沒得回,柴米油鹽醬醋茶,樁樁件件的小事都得指望著夫君,既然鬨不過,便隻好打碎牙齒往肚裡吞,忍下這一份委屈了。
忍下委屈,日子過得也不痛快,家家戶戶連個笑聲都聽不著。
將領們心不在焉,軍中紀律就跟著散漫。
薛進很快察覺到不對勁,第一時間找領頭的幾個大將談話,可談了一圈,皆是一頭霧水。
薛進正欲細查,偏巧馬賊那邊有了動靜,隻能暫且擱置此事,領著一眾將士前往草原,他這一走沒個三五日回不來,放心不下楚楚,便將楚楚交給細心周到的婉娘照料。
司其的小夫人喜歡孩子,總聽司其說楚楚生得可愛,一直惦記著要看看,礙於薛進的威嚴,遲遲不敢登門,這下薛進走了,她終於能去婉娘那看個夠。
“廖嫂子!”
“玉珠妹妹,你來的可是時候,吃早飯了沒?”
玉珠是西北人,家世比司其要好的多,做姑娘時就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嫁到司其家沒多久,司其便入了關內,她公婆可憐她年紀小,丈夫還不在身邊,對她更是比親女兒還好,因此給玉珠養成了一個極為驕縱的性子。
雖說是驕縱,但在人情世故上,玉珠一點不差:“沒吃呢,到嫂子這來蹭一口,嫂子不會嫌棄我吧?”
婉娘更是八麵玲瓏的女子,她朝玉珠笑道:“我這可不容你吃白食,你得幫我看著點兩個小丫頭。”
玉珠忙點頭答應,走上前抱起楚楚,牽著月月,眉飛色舞道:“我給月月做了件罩衫,就差繡花樣了,月月喜歡什麼花樣呀?”
月月長大了些,說話也利索了:“月月要月亮花!”
“月亮花是什麼花啊?”
“月亮花就是月亮花啊。”
“噗噗——”
玉珠被楚楚噴了一臉口水,忍不住笑:“不怪我家司其總說,這楚楚是愛吐口水。”
婉娘看著玉珠,忽道:“薛帥昨日找小司將軍問話的事,小司將軍可有同妹妹講?”
玉珠道:“軍中的事他從不和我提。”
“細說起來,倒也不算軍務。”婉娘歎了口氣道:“昨晚上老廖回來說,近幾日將領們各個心不在焉,底下兵士也逮空就鑽,一味偷奸耍滑,薛帥最見不得軍紀散漫,特地找他詢問緣由,他是知道出了問題,該查的都查過,卻怎麼都找不到根結。”
玉珠不解:“莫非嫂子曉得根結在哪?”
婉娘道:“軍中將士成日待在一塊,誰不認識誰呢,那最難以啟齒的,也就家裡事了,妹妹是最熱絡的人,可去那些將領家中拜訪過?”
玉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拜訪過是拜訪過,隻是……”
“隻是都對妹妹不太客氣?”
“嫂子你真神了,正是呢,我還納悶,自己哪裡失了禮數。”
“並非妹妹失了禮數,是將領的家眷們心懷著一股怨氣,見不得妹妹。”
玉珠拿帕子擦了擦楚楚的口水,問婉娘:“嫂子這話我又聽不懂了,我既然沒有失了禮數,她們為何懷著怨氣呢?”
婉娘解釋道:“這股怨氣可不是衝著妹妹,妹妹想啊,你家小司將軍待你,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旁的夫人們呢,要學著慎夫人的樣子謹遵三從四德,見了你,心中能好受嗎。”
說到這裡,玉珠就明白了,眉毛鼻子皺成一團說:“他們這幫男人就是沒勁,攀比什麼不好,偏要攀比這種事,不說廖大哥,不說我家司其,那薛帥不也是倒插門女婿嗎,哪個不比他們強,找麵子找到這上頭來,受委屈的隻有我們女子。”
“我就知道這事隻能和妹妹說得通,妹妹一番話算是說到我的心坎裡了。”
“那嫂子以為,此事要怎麼才好呢?”
“解鈴還須係鈴人,我想著,得空去找慎夫人聊聊。”
玉珠道:“我去過慎夫人那,哎,嫂子有所不知,慎夫人比慎將軍還年長五歲,慎將軍如今在軍中,是除了薛帥之外的第二人,慎夫人大抵是怕慎將軍嫌她,對慎將軍格外恭敬小心……也是可憐。”
婉娘性子溫婉,不像玉珠那般整日東走西竄,對將領們家眷的了解隻通過廖三一張嘴,廖三口中的慎夫人,端莊賢惠識大體,和可憐二字全然不搭邊。
女子總是更憐惜女子。
婉娘喟歎道:“你我二人,恐怕很難踏進那些將領的家門,如何能解開這個結呢。”
玉珠笑了:“嫂子彆愁,我有辦法。”
“哦?妹妹有什麼辦法?”
“嫂子也說了,那些夫人們都心懷著怨氣呢,隻是礙於身在太川,勢單力薄,不敢發作,若有了仰仗,還會怕那幫臭男人?”
“妹妹所說的仰仗……”
玉珠抱了楚楚太久,胳膊都酸了,顛了一下楚楚道:“這小家夥她娘呀,我可聽說了,薛帥前陣子結交了一位紅顏知己,叫囂著要讓楚霸王退位讓賢,楚霸王一來就吩咐仇將軍把人打暈了丟出城去,薛帥站在旁邊聲都沒敢吭。”
婉娘被玉珠的直率逗笑:“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呀。”
“還能是誰,司其唄。”
“好妹妹,這話就在我這說說,可千萬不要出去說,若傳到薛帥耳朵裡,準要為難你家小司將軍,你彆看那是個統軍幾十萬的大男人,心眼比女子還小。”婉娘真心把玉珠當閨中密友,也有些無所顧忌。
玉珠笑出聲:“管他的,反正叫楚霸王給咱們撐腰準沒錯。”
婉娘點點頭道:“是了,少城主一貫熱心腸,等她從東昌回來,我便去同她說。”
“那,少城主幾時回來?”
“一晃都走大半個月了,應該快了,哪個當娘的能舍得與兒女分彆太久呢。”
玉珠抿唇,輕拍了兩下楚楚圓鼓鼓的小肚子,感慨道:“這可真是個小金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