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沂江兩岸長久處於對立的局勢,但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百姓有兩條腿一張嘴,真想法設法的要渡江,府衙和軍隊也攔不住,就比如趙斌財同他手下那批倀鬼,薛軍層層設防,堵死了隘口,還是叫他們逃出生天。
甭管江南江北,百姓得過日子,商販得賺錢,私底下便經常有貿易往來,隻要不是細作暗通曲款,官員們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沂都陸家被惡靈詛咒的傳言,短短幾日的功夫便流入了商販耳朵裡,可見坊間早有所耳聞。老百姓怎會那麼通曉陸家秘辛?因此老爹才說,是有人故意散播傳言。
這一點楚熹能理解,不過……
“為何懷疑謝家?”
“恁想啊,陸廣寧前腳剛死,後腳陸之敏就撞棺自儘了……”
楚熹忍不住打斷老爹:“你是在懷疑謝燕平?不可能,陸家人又不傻,咱們能想到的,陸家人就想不到嗎?若真是謝燕平在搗鬼,陸家人忍得下這份仇?更何況陸家和謝家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陸家垮台了,謝家能撈到什麼好處?”
老爹一愣,笑道:“恁想的倒是很周全呀,看來早就有此猜測了,可恁遺漏了至關重要的一點。”
“什麼?”
“合臨兵士。”老爹忽而正色道:“當年謝家隨陸廣寧逃往沂都時,帶走了將近五萬兵士,這些兵士漂泊在外,寄人籬下,自是一心想要重歸故土的,若陸廣寧活著,拒絕了朝廷招降,必然要與薛軍殊死一戰,屆時受薛軍和朝廷兩麵圍攻,何談打勝仗呢。”
“反之,陸廣寧一死,軍心動蕩之際,謝家或可借機奪權,勝了,謝家是有功之臣,凱旋而歸,仍做主合臨,敗了,身後有朝廷瑜王兩條退路,不至於山窮水儘。”
論聰明才智,薛進和楚熹不輸老爹,但夫妻倆到底年輕,這一路又走得太順遂,不懂得將心比心。
是啊,自合臨兵敗逃亡,那五萬兵士已然在外漂泊數年了,他們怎會甘願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故鄉,怎會甘願永遠做一葉四處流離的浮萍。
縱使豁出性命背水一戰,也要為回家而戰。
老爹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
“阿爺,楚楚餓了。”
“楚楚還沒吃早膳呢?”
楚熹接過話茬道:“薛進不在,昨日夜裡睡得晚,今早起的也晚。楚楚去看看小廚房弄了什麼,吃完早些到先生那去。”
“嗯!”楚楚乖巧的應了一聲,蹦蹦噠噠朝外跑去。
老爹道:“小丫頭還怪黏著薛進的。”
楚熹道:“在太川這三年我總東奔西走的,都是薛進照顧她,她會黏薛進也不稀奇。”
老爹沉默片刻道:“楚楚都快四歲了,恁沒想著再要一個?”
催完頭胎催二胎,這是親爹無疑了。
“等過陣子再說吧,眼下我也沒法安心養胎呀。”
“哎……楚楚在祝宜年那可還適應?”
“挺好的,先生每日都給她講兩個故事,她如今就靠著這兩個故事活著呢。”楚熹說完,又問老爹:“那陸家人不追究陸廣寧的死因,也是有意向朝廷投誠了?”
老爹笑道:“恁且瞧著,真相遲早會浮出水麵的。”
形勢尚未分明,楚熹和老爹不謀而合的打算再觀望一陣。
而常德城那邊已經與沂軍交上手。
薛軍休養生息三年,兵力、糧草、輜重都要遠勝連年戰亂的沂軍,唯一欠缺的便是江上作戰的經驗。
想當初在亳州邊境,六萬沂都軍十五萬亳州軍,活生生讓區區七萬薛軍給拖垮了,吃一塹長一智,現今主帥陸大公子陸恒痛下決心,要抓緊這一絲優勢,給薛軍致命一擊。
因此沂都軍首戰是鉚足了力氣,戰船,箭矢,火藥,不要錢似的往外送。
江上水流湍急,風向多變,和東海完全是兩碼事,薛軍應對不及,首戰失利,倉惶敗退。
陸恒見狀,忙反守為攻,一路追到了江岸上。
薛進和廖三憋著一個心思,就是想試探沂都水軍的實力,也叫將士們有個心理準備,說白了,就是混點經驗值。
陸恒這般窮追猛打,當真出乎他意料。
不過薛進一點不慌張,他隻從城中調遣兩千人馬,在通往常德的一條必經之路上佯裝埋伏,那數萬沂軍追至此路,忽聽周遭炮響連天,戰鼓雷鳴,遠處山隘更是濃煙四起,仿佛有千軍萬馬正朝這邊奔來。
陸恒從未真刀真槍的和薛進交過手,可沒少聽聞薛進是如何擅用詭計,如何狡詐多端,一時心生怯意,唯恐中了薛進的誘敵之計,使得上萬親兵葬身常德,片刻不敢多留的下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