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1 / 2)

梟雄入贅後 今夜來采菊 14152 字 8個月前

陽光溫煦,微風柔和,樹影輕輕搖晃,湖麵泛起波瀾。楚熹盯著周文帝乾淨圓潤的指甲,須臾,抬眸朝他笑。

那雙烏黑清澈的大眼睛是如此靈動狡黠:“賀旻。”

周文帝好多年不曾聽人這般喚他:“少城主可知,不敬之罪,按律當斬。”

“哪朝哪代的皇帝,都被人稱作是陛下,可賀旻隻有一個。”楚熹挑眉,無所忌憚的反問:“何處不敬呢?”

“依著少城主的說法,稱朕陛下才是不敬?”

“是呀陛下。”

話音未落,二人都沒繃住,眉眼齊彎地笑了。

吉春回來時,正巧看見這一幕,他躬著腰走上前:“陛下,瑜王求見,說有要事稟報。”

周文帝頓時收斂笑意,顯然對瑜王很是不喜。

楚熹也撇嘴:“哼,我才來宮裡不到半個時辰,這人就像是被火燒了屁股似的,真沒勁。”她將頭扭到一邊去,伸手抓了一片點心吃,那點心很酥脆,一口咬下去“哢嚓哢嚓”響。

周文帝從側後方看著她鼓出來一塊的臉頰,沉吟片刻,吩咐吉春:“請皇叔到承殿小坐,朕過會便過去。”

楚熹咽下嘴巴裡的糕點:“陛下是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了?”

“皇叔有要事求見,朕總不能置之不理。”

“能有什麼要事……”楚熹咕噥一聲,看了眼周文帝的臉,這才強忍不悅道:“行吧,陛下隻管去,我吃飽了,得睡會兒。”

周文帝便命宮婢帶著楚熹去望水閣的偏殿休息。

望水閣地勢極高,站在窗邊可一覽半座皇城,金秋時節,綠蔭已染上些許枯黃,襯的琉璃瓦熠熠生輝,湖麵波光粼粼,想來,若到夜裡明月高懸時,窗前景致會另有一番風味。

不然此處怎配叫惠月閣呢。

楚熹猜測著如今惠皇貴妃心裡的滋味,忍不住捧著臉癡笑。

那令她險些喪命的斷發之仇,她可是牢牢記著的,就算一時還不能還回去,給惠娘添添堵也好。

“少城主可要更衣?”

“待會,待會的。”楚熹看向身旁的小宮婢,笑著問道:“你幾歲了?”

“奴婢今年十三歲。”

“這麼小啊,你幾歲進的宮?”

“十歲上。”

楚熹自一見周文帝便注意到,他身邊除了內侍,都是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丫頭,雖說齊頭整臉,容貌尚可,但仍是孩子麵相,身體乾癟纖瘦,遠遠不能與人間富貴花般的皇貴妃相提並論。

身為瑜王的義女,位尊皇貴妃,膝下有太子,皇後那邊又不成氣候,且聖眷正濃,寵冠六宮,按說惠娘在後宮的地位十分穩固,無需再如此謹慎提防。

可見她對周文帝,是非常在意的。

就是不知道這種在意到什麼程度,能不能蓋過她對權勢的渴望。

周文帝一死,幼主登基,她便是當之無愧的太後,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縱使惠娘滿腹謀略,野心勃勃,一旦動了真情,便會生出難以遮掩的妒恨。

瑜王手眼通天,倘若有所察覺,絕不可能再信任惠娘,而惠娘有今日地位,也不是吃素的,隻要她站到周文帝的陣營裡,與周文帝聯手對付瑜王,那帝都城這一池水,勢必被攪得翻天覆地。

兩不相讓,局勢才會明朗,才會有可乘之機。

不過惠娘這個人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想讓她露出狐狸尾巴,楚熹自覺還得再下一劑猛藥。

……

承殿是周文帝私下會麵大臣的場所。

瑜王在此等候,他匆匆地趕來,倒像是他被召見。

“皇叔今日進宮所為何事?”

“臣聽聞,楚熹一早來向皇後請安?”

“是啊。”周文帝好脾氣的笑笑:“她在江南雖手握重權,但自幼長在小門小戶,生平第一次到帝都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見過了朕,便格外好奇皇後的模樣。”

瑜王眉頭緊皺,簡直能夾死蒼蠅:“陛下未免將那楚熹看的太簡單了,當日圍攻常德,若非她憑空變出十萬兵馬,帝軍怎會落敗。”

周文帝道:“她身邊有祝宜年那等謀士,又有所向披靡的戰神仇陽,自然久負盛名,皇叔不曾見過她,不知她本性,其實與尋常女子並無太多差彆。”

瑜王急著入宮麵聖,隻是想探一探周文帝虛實,現下見周文帝打著太極避重就輕,心中已有定論。

這位活在他羽翼之下,朝不保夕的年輕皇帝,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弄帝王權術,意圖利用江南勢力來製衡他。

瑜王不禁暗自冷笑。

重兵在手,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無用功。

他麾下十萬大軍就在輝瑜邊界之地,薛軍區區兩萬精銳,再怎麼凶悍也抵不過他裡應外合。

待他殺了周文帝,把罪責往薛進身上一推,便可乾脆利落的除掉江南那兩個心腹大患,屆時再扶持太子登基,打著匡扶周室大業的旗號,名正,言順,整個輝瑜十二州,任誰也挑不出他的錯,若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趁亂起兵,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禍國反賊。

而此番謀劃,隻缺一個薛進弑君的名目。

瑜王拿定主意,立時舒展眉頭。

“哦,陛下這麼一說,臣倒是真想見一見這安陽楚霸王。”

“過兩日朕會邀他們夫妻二人進宮赴宴。”周文帝笑得頗為輕鬆:“朕以為,這天底下沒有解不開的仇恨,薛進在江南極得民心,想必也不願為了那些陳年舊事讓百姓深陷苦海,隻要他們答允與元兒這樁姻親,往後江南江北便可安堵如故了。”

“是啊。”瑜王點頭附和:“為了大周江山永固,為了大周子民安生,陛下也該與薛進化敵為友才是。”

聽瑜王這麼說,周文帝更加欣喜:“那後日宮宴,請皇叔務必放下心中芥蒂。”

“自然,自然。”

瑜王滿口答應著,可一走出承殿,便換了一副嘴臉,他將奉命送他出宮的內侍喚到身旁,低聲吩咐道:“轉告皇貴妃,宮宴那日定要設法讓皇帝和楚熹暗行苟且,再由她親自撞破,以將產驚胎之名公之於眾,無論如何,要使得薛進在文武百官麵前受儘屈辱。”

瑜王這算盤打得極好,一旦事成,薛進和周文帝之間便是新仇加舊恨,絕無化解的可能,而周文帝也難以再用薛進製衡瑜王,瑜王不僅鏟除了潛在危機,還順帶手埋下一顆“弑君”的雷。

進可攻,退可守,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

楚熹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甚至做了一場噩夢。

夢裡,她騎著馬在夜幕中奔逃,就在她以為自己將要逃出生天時,一支箭穿胸而過,滾熱的鮮血染紅了白馬鬃毛。

從馬背墜落的瞬間,失重感格外逼真,楚熹猛然驚醒,下意識的撫摸胸口。

還好,還好,一場夢而已。

楚熹折身坐起,煩悶地揉了揉眼睛。

這帝都看似水平如鏡,實則劍戟森森,每個人都暗懷城府心機,雖不見血浸沙場、不聞硝煙彌漫,但亦如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種壓抑的緊迫感,自楚熹和薛進成婚後,就再也沒有體會過了。

“少城主。”宮婢見她醒來,緩步走近臥房:“陛下在殿外等候多時了,少城主可要起身梳洗?”

“他等了多久?”

“將近一個時辰。”

楚熹聞言,忙讓宮婢替她更衣梳洗。

帝都夏季漫長,秋季短暫,故而白晝溫暖異常,時至黃昏便如一隻腳踏入初冬。

周文帝身著一襲暗紅織金鶴氅,頭戴著翡翠玉冠,端坐在窗下,神情沉靜的盯著棋盤,沒有絲毫等候多時的不耐。

楚熹放慢腳步,輕輕走到他身旁。

周文帝一無所覺,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一顆黑色棋子,正猶豫該放在哪裡比較好。

圍棋博大精深,楚熹隻在祝宜年的逼迫下學得一點皮毛,按祝宜年的話說,可以學而不精,卻不可一竅不通,即便不能與人博弈,也要看懂棋盤之上勝負之勢。

“自己和自己玩還難成這樣?”

周文帝將棋子團進掌心,偏過頭看她:“少城主走路怎麼沒聲音。”

楚熹笑道:“想嚇你一跳,可惜你不給我麵子。”

周文帝無奈地搖了搖頭:“若是叫人一嚇就跳,如何能坐得穩皇位。”

“嗯……也是,快彆琢磨了,黑子明擺著輸定了,不是說好去滿香樓看花魁跳舞嗎,走哇。”

“黑子輸定了嗎?朕怎麼覺得還有一線生機。”

“那就先放著,改日再來下。”

周文帝這才站起身,笑著說道:“少城主又不是今日來明日便要走,為何如此急不可耐。”

“陛下有所不知,我若太晚回去……算了,不說這個,怪掃興的。”

“那好,今夜不許說半句掃興的話,誰若是說了,就自罰一杯。”

楚熹爽快答應:“怕你不成,我酒量好得很呢。”

周文帝望著她的眼睛,聲音忽而輕柔:“朕拭目以待。”

……

帝都建成之處,取四方十六州城磚,動用百萬勞力建成了高十二丈的城牆,如今這城牆圍著江南江北僅剩的煙雲繁花。

楚熹入城時驀然想起了很久以前背過的一句詞: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長樂街為帝都的中軸線,寬餘五十丈,從永寧門一直延綿至皇宮正門外的朱雀門,長街兩側每相隔半丈便有一架七重玲瓏燈,東海鮫人油做成的如小臂般粗的蠟燭自黃昏起便會點燃,燃儘之時將將黎明。

這裡沒有戰火,沒有災荒,沒有沂江兩岸延綿不休的戰事,也沒有朝堂之上勾心鬥角的紛爭,隻有錦衣繡襖,寶馬香車,從長樂街兩側的裡坊魚貫而出,歡聲笑語好不自在。

楚熹聽見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與夫君撒嬌:“那尚書夫人新得了滄瀾閣的雙麵繡扇,竟然就這麼把我壓過去了。”

她夫君聳聳肩,取了腰間一枚玉佩給她:“明兒拿這去給她瞧,大雪山那裡來的,我一千兩銀子剛換來。”

那女子掀開帷帽紗幔,眼神閃閃發光,而比她眼睛更亮的事紗幔邊上綴著的一排合浦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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