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也感受到了來自刺客步步緊逼的壓迫,她攥緊楚茂和的肩膀,從懷中取出那枚裹著油紙的信號彈:“要快!”
冬兒心領神會,接過信號彈如魑魅一般消失在山林中,不多時,天際竄起一道似閃電般的焰火。
楚熹心如明鏡,她此時召集援軍,必定打亂薛進原本的計劃。
蟠龍寨孤窮無援,安陽城大軍圍攻,趙家莊斷發奔逃,她經曆過的險境一雙手都數不過來,每每化險為夷,不得不感慨自己實在幸運。
可這一次,她似乎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一行人逃進深山,雨勢漸弱,朦朧天光遠處升起,夜幕將要褪去,而楚熹周遭隻剩不足百餘親兵。
冬兒捂著小腿上的傷口,喘息著道:“小姐,把你的鬥篷給我!”
楚熹知曉她的用意,眼下若不能分散追兵的注意,誰也不能活著等到援軍:“陳闖!你背著冬兒!帶一隊人往西邊去!”
“是!”
陳闖一把背起披上鬥篷的冬兒,朝著西邊的山坳飛奔而去。
……
皇城之內,人人都殺紅了眼。
屍首幾乎鋪滿了大殿之外的廣場。
鮮血混著雨水,涓涓流淌,彙入那條被百姓愛重的尚周河中。
瑜王披頭散發的站在屍首堆中,手裡那柄刀閃爍著陰冷的寒光,那曾經是他的榮耀,可如今隻能支撐著他不倒下。
“皇帝——”瑜王一張口,猩紅的血便噴湧而出,掙紮著吼出那句:“你不配!”
周文帝終於走到雨裡,走到瑜王跟前,握住刺入瑜王腹部的長劍,一字一句道:“朕是皇帝,名正言順的皇帝。”
他賀旻,三歲便被立為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
可人人都當他是帝王金案上如死物一般的傳國玉璽!
先有廉忠把持朝政!後有瑜王權傾朝野!滿朝文武皆將他視作傀儡!陸廣寧!薛進!天底下多少人覬覦他的皇位!
他不願再受人任意擺布!
他是!大周朝的天子!
周文帝拔出長劍,滾熱的鮮血濺他滿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終於笑了,頗有種酣暢淋漓的痛快。
瑜王已死,瑜州兵馬儘數被剿滅。
方才還喊殺震天的廣場,霎時間鴉雀無聲。
周文帝緩緩轉過身,看著不遠處的薛進,薛進亦在看著他。
“朕知道,晉州都督已舉兵北上,就在輝州百裡之外。”
“陛下料事如神,薛進佩服。”
“可你彆忘了,城內仍有各府私兵,你以為,你能活著離開帝都嗎。”
“陛下怎敢斷定,那些私兵會聽從陛下號令。”
周文帝目光微移,像是在尋找什麼人,未果,不自覺蹙緊眉頭。
他要找的人,正是劉贛,唯劉贛手下那些死士,才有與仇陽一敵之力,萬軍從中取薛進首級。
周文帝,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對楚熹下手。
大周朝早已病入膏肓,他心裡清楚,楚熹能夠力挽狂瀾。
殺了薛進,據有楚熹,江南就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在最後關頭,他最信任的劉贛背叛了他!
薛進眼見周文帝神情染上一絲怒意,不禁挑眉,正要下令,南邊天上忽然升起一道光亮,花火在夜幕中四散開來。
一旁的仇陽沒有片刻遲疑,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至於薛進能否謀奪皇位,顯然與他無關。
即便知曉楚熹遇上了危險,可看仇陽跑的那麼快,薛進仍是忍不住楞了一下。
但很快回過神來,揚聲下令道:“撤!”
廖三眼睜睜看著煮熟的皇位飛掉了,氣得腦殼都生疼。
這是乾嘛啊?仇陽趕回去不就夠了嗎!
廖三自然是不明白。
蟠龍寨,安陽城,趙家莊,楚熹每每遇險,都是仇陽在她身邊,陪著她出生入死。
薛進攥緊韁繩,暗下決心。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要搶在仇陽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