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兩個字還沒說出來,迎麵就駛來一輛黑色的轎車,速度不減地飛馳過二人身側,旁邊就是一個不淺的積水凹坑。
這段人行道狹窄,避無可避,溫諾手腕一熱,緊接著眼前暗下來,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將他完全籠罩住了,濺起的汙水儘數潑灑到了應離的褲腿上,在米灰色的長褲上留下顯眼的汙痕。
溫諾怔住,愣愣地抬頭看向室友。
而應離隻是淡淡地收回握住溫諾手腕的手,臉上沒什麼表情:“沒濺到吧?”
“沒有,”溫諾搖搖頭,猶豫地看向室友的褲腿:“你……”
“我沒事,回去洗洗就好。”
溫諾哦了一聲,心情有些複雜地小聲說了句謝謝。
壞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起的話頭被掐斷了,現在還剛被室友紳士地照顧了一下,溫諾原本到了嘴邊的“分手”便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了。
溫諾悄悄瞥了他一眼。
青年鼻梁高挺,皮膚是不常見太陽的冷白,眼皮的褶皺窄而長,像把凜冽的刻刀雕琢出來的,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麵一顆,模樣說不出的禁欲,很容易就讓人把他和冰山融雪的溪流聯想到一塊去。
視線下移,應離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襯衣,不顯臟,溫諾這才愕然地發現室友右肩的襯衣布料明顯比其他地方還要深一個顏色——是被雨給打濕了。
反而自己身上,乾淨清爽。
溫諾:“……”
溫諾:犯規qaq
這還讓人怎麼提分手啊……這要是說了的話,恐怕會大半夜都坐起來扇自己一個逼兜的程度吧?
偷看了室友之後,溫諾更愧疚了。
他無聲歎了口氣,室友長得太正直英俊了,和他這個摻有顯赫家世水分加持的係草不一樣,是真正的男神,貨真價實的高嶺之花。
他也沒聽說應離有什麼了不得的背景,不然以溫家紮根在A市的地位,他多少會有所耳聞。
一個沒什麼背景的人,擠進寸土寸金的A市,又在人才濟濟的A大嶄露頭角,足以說明對方是一個多麼有傲骨和才華的人,溫諾實在不敢對著他室友那張禁欲高冷的男神臉承認自己剛才是耍他的……
要不……今天先不分了吧?
室友大老遠來接他一趟,又是被雨淋濕又是被濺到汙水的,還要被分手的話……這顯得他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但話又說回來,傳聞是個恐同直男的應離,又到底為什麼會答應當他男朋友呢?
難道是因為他很有錢嗎?
溫諾左思右想,自己身上最大的優點可能就是家世了。而且聽說搞生物的很燒錢,做項目也需要大筆大筆的資金投進去,還不一定有回報,越往深學越是這樣,這對普通家庭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那這樣的話,要不自己付他一筆分手費,就當是自助他的科研事業了?……不不不,這樣會不會讓高冷的室友覺得自己是在侮辱他呢?
溫諾想得入神,眉頭都蹙起來了,腦袋不自覺又低下去不看路了。
應離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稍微比溫諾走快半個肩膀的距離,以防前麵突然出現障礙物絆倒他。
其實,應離也對他男朋友的這個存在感到很陌生。
傳聞其實沒有錯,雖然確有誇張成分,他不至於到恐同的地步,但同性的追求的確會讓他覺得倒胃口。明明是一樣的生理構造,同性戀卻會對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體感到渴望,應離不能理解。
倘若有男性跟他告白,應離大概會毫不猶豫的刪好友。
但,偏偏跟他告白的人是溫諾。
一年前,溫家的生化企業曾資助過他參與的一個實驗項目,讓他在切斷與家裡的聯係,最窘迫的時候有了立足的資本,最後項目大獲成功。有了這樣的學術背景,才讓他得到了業界內大牛教授的賞識,被其收為學生。
或許這對溫家來說無足輕重,不過是一次成功的投資,但對當時的他來說是很關鍵的機遇。
所以後來在聽聞溫家那眾星捧月的小公子入學A大後,他便會有意無意地關注他的消息。
溫諾也沒有讓他失望。
溫諾比他小幾歲,臉生得嫩而俊秀,漂亮的眼睛裡還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周圍總是有很多人,但他卻不像彆的公子哥那般驕奢淫逸、花天酒地,和任何想要巴結他的人都保持禮貌的拒絕,卻又並不倨傲,嘴角時常帶著溫軟的笑意,在豪門子弟裡簡直乖得出奇。
他總是隔得遠遠的看他,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樣的人值得擁有最好的。
他也確實什麼都有,應離似乎報答不了他什麼,便隻好衷心希望他前途坦蕩,少遇挫折,永遠保有這份天真。
然後,他就被溫諾告白了。
對任何事物都波瀾不驚的應離看到溫諾發來的信息後,不誇張的說,CPU都差點燒乾了。
答應吧,他又不喜歡男的。
拒絕吧……那麼溫諾平坦順暢的人生中第一道挫折將來自自己。
應離:“……”
其實按道理失戀也並非什麼了不得的挫折,但壞就壞在溫諾這樣的條件,恐怕從小到大都沒嘗過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