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黑暗無邊的世界,到處都是屍山血海。
無數的哀嚎聲音,在他的耳邊此起彼伏。
數不清的紮滿了繃帶的藥人,渾身散發著惡臭,向著他所在的方向衝來。
楊輕舟一路嘶喊,握緊手中的木戟,拚死招架,試圖殺出重圍。
此時此刻,他的身上已經滿是傷痕,鮮血順著露骨的傷口湧動而出。
力氣……已經所剩無幾了。
然而,一雙又一雙劇毒的手,已經凝成了鉤爪形狀向他襲了過來。
無邊的絕望,猶如深淵一般環繞心頭。
楊輕舟吐出一口鮮血,再也站立不穩,幾近昏厥。
“你且休息,有我在。”
就在這時,一道身穿水墨長衫的身影,輕輕扶住了他。
那人的聲音中正平和,如同一壺溫酒,讓人倍感安心。
楊輕舟轉過頭,帶著些許詫異,向那人望去。
那人眼眸如深潭之水,鼻梁英挺,雙鬢發絲飄浮,俊逸無雙。
看上去清瘦挺拔,手握一杆幽幽發光的黑色長戟,衣袂無風自動,猶如神明降世一般。
“老祖宗……”
楊輕舟熱淚盈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在的。”
楊蘇微微一笑,將一隻手放在楊輕舟頭上,輕輕安撫。
另一隻手,猛然橫掃長戟。
一道黑芒,劃出一道彎月波紋,直直地震了出去。
成千上萬的藥人,瞬間被齊齊腰斬,倒在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楊蘇轉過身,凝望著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楊輕舟,眼神溫柔而有幾分好奇。
“老祖宗……是輕舟軟弱無能,家仇在前,卻沒能複仇成功,請您責罰我……不然,我無顏活在世間。”
楊輕舟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楊蘇拄戟而立,輕聲笑道:“傻孩子,我的仇,你已經在報了。”
楊輕舟猛然抬頭,無比錯愕,十分不解。
“疆土五毒存世,荼毒生靈,受其禍患的豈止我楊家,趙家又何嘗不是呢?我不怪他趙忱貪婪,怪隻怪疆土五毒為禍人間,逼得他鋌而走險。”
楊蘇蹲下身,平視著楊輕舟,輕聲道:“輕舟,切莫自責,三百年的恩怨,不該由你來承擔。”
“可是……”
楊輕舟搖了搖頭,依舊心懷愧疚。
楊蘇伸出單手,阻止楊輕舟繼續往下說,道:“應該受責罰的人,是我才對。”
說完,他悵然望了一眼手中的黑戟,情緒低落。
長戟如墨,漆黑的焰火纏繞,散發著妖冶的光芒,仿佛要攝人心魂一般。
“這把黑戟,是我用征戰而繳獲的五毒本源煉製而出的,目的就是聚彙五毒來攻疆土五毒,所謂以毒攻毒是也。”
“上師在《解毒方略》之中,已然有所提及:以毒攻毒,雖然神速,卻易留禍患,乃下下之選,應酌其量,亦應儘早毀之,否則後患無窮。”
“我尊慕上師前輩久矣,又怎會不知這些?隻怪當時五毒勢力洶湧,黎民烹子而食,淒慘至極,我實在於心不忍,便煉出了此毒戟,隻求儘快將五毒驅逐。我的本意是遵上師書中之囑,平定中原之後,便立刻將毀了此戟,免得夜長夢多……”
“誰知,當時我年少氣盛,覺得既然此戟能夠拯救天下,早毀幾日晚毀幾日有何區彆?便一路持著它打到了姑蘇,錢塘,江寧。”
“淮南地區基本平定之後,我開始隱隱有些不安,我察覺到這杆黑戟的毒性,已經至強至硬,甚至生成了毒魂……毒魂此物,恐怖萬分,一旦我身死,毒魂被五毒的人拿到,必然又是一場赤地千裡無人煙的天大劫難。”
“慌亂之下,我沒日沒夜地將其煉化,發現自己哪怕入聖的實力,也無法撼動其分毫,不僅如此,我每煉化其一次,便中毒一分……”
“也難怪趙忱等人暗生反心,當時我為了毀去此戟,已經中毒至深了,征戰連連失利。不僅如此,為了怕他們沾染毒素,我將此戟看管甚嚴……無形間又讓五毒之人窺破了此間奧秘,新的禍患,終是被我造就而出了……”
“終究是我未聽上師前輩的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怪不得旁人。”
楊蘇長歎一聲,難過無比,眼瞼低垂。
看著老祖宗難過,楊輕舟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搖了搖頭,出聲道:“不,老祖宗,您千萬不要這樣說,您在我心中是最神聖無敵的存在。”
楊蘇錯愕了一下,欣慰不已。
他抬起手,放在了楊輕舟的肩膀上,輕聲笑道:“楊輕舟,老祖宗對你也滿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