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燈沒說話, 臉上沒什麼表情, 看上去出乎意料的鎮定。
隻是隱隱作痛的胃讓他慢慢彎下了腰,臉色變得蒼白。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再一次看見這個男人。
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甚至連害怕都沒來得及掛在臉上。
“閔燈?”霍疏見電話那頭久久沒出聲,擔心的喊了一聲。
“小燈。”單懷很滿意閔燈看見自己的這副表情,扯著嘴皮低低笑著,“不認識爸爸了嗎?”
單懷的這句話點燃了空氣中的火星,閔燈胃裡開始一陣陳鈍痛, 腦子裡也跟拉警報一樣響起了刺耳尖利的聲音。
他惡心的想吐。
電話那頭的霍疏聽見那頭那個人對著閔燈自稱爸爸, 整個人都怔住了,隨即很快反應了過來。
隻是完全控製不住顫抖的手讓他根本打不好字, 消息也發不出去。
霍疏越想控製好, 就越擔心閔燈,手不停的發抖。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了。
霍疏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臉上, 顫抖的手指終於停了下來。
“閔燈, 聽得見嗎。”
“閔燈, 沒事的, 你彆怕。”
“我已經給司機發了消息, 他馬上就過去我也馬上過去,你彆怕。”霍疏聲音聽不出任何不對勁, 甚至過於冷靜。
閔燈腦子模糊的應了一聲,下意識轉身想逃開這塊地方。
胳膊卻被人一把抓住了。
粗糲的手像是一條涼滑的蛇,纏著他的胳膊上。
馬上就要咬下來的,是浸滿了毒液的尖牙。
閔燈渾身一顫, 不敢動了。
他看見了衝他打下來的拖把、木棍、女人的高跟鞋、灌滿水的鐵桶、還有被男人吸了一半的煙頭。
他被摁在了水池裡、他被掐著脖子、他被鎖在燃起大火的房間裡。
閔燈渾身都在痛,他快站不穩了。
“小燈,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誰。”單懷笑得開懷,“爸爸回來了。”
閔燈嘴裡咬出了一片血腥味,一點都不敢動。他怕的要死,全身卻僵硬的連抬個手指都抬不起來。
“閔燈,你抬頭看他,告訴我他長什麼樣子。”霍疏突然問。
閔燈看著地板,眼神開始恍惚。
男人很高,他隻有男人大腿那麼高,男人的手很大,一巴掌能把他扇暈過去,男人……
“我是問他現在的樣子,你睜開眼睛去看 ”霍疏反複重複著,“他現在長什麼樣子。”
閔燈怔了一會兒,才把自己看著地的眼神艱難的拔了上來。
看著眼前和他差不多高的老頭。
“你麵前是一個什麼人。”霍疏問。
“……一個老頭子,腿還是瘸的。”閔燈聲音從嗓子裡擠出來。
單懷:“……”
“還怕他嗎?”霍疏問。
閔燈怕的牙齒都在打顫,但一把甩開了單懷的手。
單懷驚訝了,他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隨即惱羞成怒,想著閔燈算什麼東西,連閔燈都敢反抗他了。
“你現在這麼不聽話啊。”單懷死死地盯著他,“以前爸爸的好兒子呢,要我現在教教你該怎麼聽爸爸的話嗎?”
霍疏聞言臉色陰沉的嚇人,他顧不上閔燈在聽著他的聲音,直接罵了出來。
“我艸他媽個**狗***老*************”
閔燈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霍疏的聲音上,被這一長串臟話給砸蒙了。
霍疏從來沒講過臟話,但是按照這個惡毒程度,這應該說隻是在他麵前從來沒有講過。
“小燈。”單懷又換了一副麵孔,笑得臉上的假皮在抽搐,“爸爸不願意打你,你聽話一點,還是爸爸的好兒子。”
霍疏又罵了一串,語氣陰狠命令道,“跟著我說。”
閔燈聽著電話裡霍疏的話語,顫顫抖抖的挑了一句複述了出來:“兒……兒你媽的一坨屎。”
單懷:“……”
他幾乎是震驚的,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句話是從閔燈嘴裡說出來的。
“你——”
巷口突然衝進來一個人,儘管腳步聲很輕,單懷卻迅速發現,並從兜裡摸出來一把水果刀。單手勾著閔燈的脖子,另一手把刀架在了他脖子前。
閔燈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就算他能反應過來,他也不敢反抗。
脖子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哆嗦。
他看見了巷口衝過來的人,是那個一直接送他的那個有點兒胖的司機。
“你彆過來!”單懷拚命吼著。
閔燈耳邊一陣嗡鳴聲,什麼都聽不見了。
隻能聽見自己身體內部心臟拚命跳動的聲音
耳機那邊的霍疏像是說了什麼,但全部都是刺啦的電流聲,閔燈聽不清了。
“你過來我就捅死他!”單懷不停的大吼來掩飾自己的害怕。
司機滿臉難為情的擺著手,“兄弟你彆這樣,這是犯法。”
“你彆過來!不然我就殺了他!你彆過來!”單懷一直在重複這句話。
“你弄啥呢?”司機東北話都被嚇了出來,腳步倒是堅定不移的往前慢慢移動著,“你是不是傻,殺人要坐牢的。”
單懷收緊了閔燈脖子上麵的手,緊張到眼神有些恍惚,“你彆過來!你彆過來!”
司機停在離他大概三米左右的地方,這是一個安全距離。
再近的話,難免單懷會做出什麼激動的事。
“坐那麼好的車,還有司機,你肯定很有錢吧。”單懷說話含糊,聲音低啞,“真沒想到你能混成這樣,你就應該死在那場火裡。”
閔燈耳朵裡重新聽見了聲音,他聽見了耳機裡霍疏的沉重的呼吸聲。
“兄弟你彆這樣,嚇到我老板了。”司機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突然往天上一指,“看!海綿寶寶!”
“閔燈,偏頭。”耳機裡突然傳來了霍疏的聲音。
閔燈幾乎是在下一秒就執行了霍疏的命令,毫不遲疑。
一道風卷了過來,單懷慘叫。
閔燈摔坐在地上,眼角餘光看見了幾乎是飛過來的司機,以及下一秒被踢飛的單懷。
巷口風聲刮過耳邊,刀掉在地上清脆的鐵器聲割破了寂靜。
單懷好不容易爬起來,嘴裡說不清楚話隻得啊啊的叫著,低頭滿地找著自己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