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想開口說話，但語言在嗓子裡打轉，似乎無法發出聲音。
是鏡子大師……是他不讓李諾出聲。
“我發現了一群有著黃色腦袋的小家夥，從它們那裡找到了天球交彙的碎片，還有怪物，嗯……還有另外一樣東西。”鏡子大師頓了一下，突然出現在李諾身後，惡魔的眼睛自上俯視，戲謔般的說道：“我看到了你，在列車裡，在隻有黑夜的國度，在純白色的思維空間。”
“難怪雅科爾能看到我身後有個惡魔存在。”李諾恢複了出聲的能力：“所以說，你找到我其實就是個時間問題，利用天球交彙遲早有一天會找到我，是不是？”
“是的。”
鏡子沒有否認。
“時間對我來說就像工具。”
他有的是時間。
“好……讓我猜猜……”李諾摸了摸下巴，低下頭，盯著一塵不染的桌麵，緩緩說道：“你研究了開羅君，不……不對，你沒有，你根本不可能在那群搞笑角色身上研究出結果，但很意外的是，你通過開羅君的聯係，與我產生了聯係，繼而突破了來自‘係統’的限製，你被劃分為與我相同世界觀的事物，或者，你受到了某個人某個玩家某個特殊生命體的眷顧，讓自己對空間的突破更上一層樓。”
“是這樣……”
“我沒說完呢。”李諾打斷了鏡子大師，繼續說道：“你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其實是來觀察，你想看看我們隔了這麼久身上會發生什麼變化，人被欺騙過一次就會產生憤怒與恐懼，憤怒於受騙，恐懼於未知，你利用查蘇那群人來驗證對我的未知。”
“那……就有意思了，惡魔可以簽訂契約，但是也可以自己動手，你為什麼不動手？”
“你沒辦法動手，對不對？”
“研究古神的過程伴隨著痛苦，很顯然，古神可能在你之上，你真正的軀殼無法離開夜之城。你的靈視一定增幅了很多吧？”
鏡子大師眯了眯眼。
“但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你突破了係統的限製，就代表你也成了係統的一環，在某個時間點到來之前，你不能動手。”
“係統、古神，總會有一個牽製住你，還是說，兩個原因都有？”
李諾以點推麵的能耐是一種天賦，其他人學不來。
鏡子大師是沉默的。
沉默，也代表了默認。
他沒做任何反應，僅僅是走到了落地窗前。
看著停止著畫麵的霓虹燈光。
鏡子大師：“我想知道你不願意叫我岡特歐迪姆的原因。”
李諾：“你知道的，那會讓我感覺卑微。”
岡特歐迪姆——GOD?OR?DEMON.
“我可不想把假想敵變成主宰一切的象征。”李諾推著下巴，略帶無精打采的說道：“人總要給自己一點兒希望不是嗎……要真的被老天爺那種玩意兒盯上了，就真的沒希望了。”
鏡子大師知道他在說謊。
這個獵魔人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從來不會斷了希望，就算死到臨頭了，依然會把百分之一的生存率當做百分之百的成功概率去執行。
而現在這種執念在李諾身上越來越重。
鏡子大師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比如真正意義上的“欲望”和“殺意”。
這兩種事物在李諾身上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至少在鏡子幾千年的生命中，很少見到人的欲望能高到這種程度。
求生欲的關鍵是什麼……
鏡子的瞳孔微不可見的瞥向窗外，定格的火光下，錘子的儘頭，白皙的手臂，那個女人是讓他有如此心態的根源。
“研究出什麼了嗎？”李諾突然問道。
“嗯？”鏡子大師一愣，隨即笑道：“你……真是不可思議……”
“對，我也覺得我不可思議，竟然能與一個惡魔有緣分。”李諾頷首著說道：“你會出現在這裡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茶白……不不不……不對，是因為茶白身上的上古之血和達娜梅碧的祝福。”
再次與惡魔相遇，什麼都不必做。
亮出明牌就好了。
“你清楚我在窺視什麼。”鏡子大師說道。
“比如命運？”李諾問道。
他從鏡子大師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魔鬼不需要在人類麵前隱藏什麼，魔鬼有最終解釋權，所以他不會管理自己的微表情。
李諾說道：“達娜梅碧，自然女神，與你相同的主宰者，你和她是那個世界的兩個極端，一個象征了和平與安寧，一個則是化身地獄的使者，給人間找點兒樂子。”
鏡子大師沒有回答。
但李諾清楚這家夥在想什麼，就像他能讀出李諾的思維。
李諾笑了出來：“在你們之上的是命運女神‘芙蕾雅’，對不對？”
鏡子大師：“我越來越不喜歡你了。”
“但我喜歡我自己。”李諾聳了下肩膀：“你掌控因果，掌控生命，但唯獨不能完全的掌控命運，不然……惡魔的把戲就不僅僅是最終解釋權，鏡子大師，我們都清楚，你是個完全不受約束的惡棍。”
“嗬嗬……”鏡子搖頭：“這倒沒錯。”
“是的，我也是。”李諾攤手：“看，惡棍都有一個特征，他們絕不會輕易遵守諾言，除非沒辦法……比如，你沒有辦法違抗命運的安排，沒辦法修正自己的命運，命運在你之上，而你隻是來自於外層空間，邊獄之內的一個高維惡魔。”
鏡子的眼眸變成了純黑，臉色變得蒼白，有黑色血管趴在肌膚下麵。
黑眸與琥珀色的瞳孔對在了一起。
“你……在害怕什麼，岡特歐迪姆？”
“你擔心，茶白的上古之血和達娜梅碧的祝福會給你帶來不幸，你擔心我這個獵魔人還會用出超出你常識的手段，所以你來提前探查。”
“你大可不必擔心，因為那些都會發生。”
反正這次不是被殺，就是殺，惡魔不會講理，李諾自己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鏡子大師：“有意思，你在對我下戰書？”他笑著說：“你說的很多都是正確的，但還有一件事，我希望從你們異界旅人身上找到突破古神的關鍵點，至於是什麼……沒必要告訴你。”
“因為我會被你殺死，惡魔絕不會忍受被人欺騙，我都是個死人了，也就沒必要知道太多。”李諾饒有興致的站起來揚起雙臂：“乾脆這樣吧，既然都亮了明牌，我就直說了。”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你是十字路口的惡魔，當人在十字路口麵對命運抉擇時你會出現，我現在就站在十字路口，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被命運挾持，我需要殺死那個阻擋我的命運，你能幫我什麼，岡特歐迪姆！”
鏡子大師望著他，良久後收回目光：“我在夜之城等你。”
“一言為定。”李諾露出和善的笑意：“我會殺了你。”
鏡子大師淺笑一聲。
他在玻璃上畫了個圈。
“如你所說，我現在不能對你動手，但我可以給你留個禮物。”
“至於怎麼從這裡走出去，全看你自己了。”
話落，他身體四周散發黑霧。
李諾突然叫住他：“等一下，我問個問題。你怎麼才會被殺死？”
他發動了【亞克西之印】，手掌中心彈出了魔力彙集的骰子。
眼前跳出的是麵板：【判定難度：點數30】
骰子最後隻給到了10點。
“我等著你，獵魔人先生。”
一句話結束。
沒有答案。
鏡子消失在了這裡。
但李諾心裡有了答案。
手掌上的骰子並未消失。
【判定失敗：感染負麵BUFF流血】
李諾噴出一口血，撒在了地上。
他擦著嘴角，瞳孔發亮，嘴角瘋狂的上揚。
“能殺……”
【亞克西之印】是水晶魔法的加強版，該魔法對鏡子有判定效果，代表水晶魔法可以對惡魔造成反饋。
與此同時。
時間恢複了往昔的流速。
窗外有陰雲滾動。
李諾捂著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一步步的走向剛才鏡子大師所在的落地窗前。
他看到，鏡子大師在玻璃上留下的圓圈手印，穿透了窗戶，直擊雲層，在雲霧中刻印出一個碩大的，能將九龍之裡包圍住的圓環。
圓環中心有個事物緩緩的爬出，露出腦袋。
那是個昆蟲。
李諾瞳孔緊縮。
巨型的蜈蚣像長空之龍般從黑雲的圓環內爬出，它凝視著九龍之裡，曆吼一聲，致使大雨全部炸成了雲霧。
李諾微微張開口：“涎魔？”
在《獵魔人》的世界中，有一個生物與暗影長者不相上下。
——涎魔。
“鏡子大師留下的禮物，還真是厚重啊……”
惡魔是有趣的。
鏡子大師把曾經《獵魔人》劇本中李諾要麵對的事物重新複製了出來。
用九龍之裡的公會鬥爭代替諾維格瑞的玩家殺戮。
用涎魔代替劇本最終BOSS暗影長者。
“啊……”
李諾聽到了李德的聲音。
他扭過頭，看向捂著眼睛痛苦低吼的
李德。
同時也聽到了來自係統的聲音：
【神官線：第四章，尋找落難於九龍之裡的裡德（已完成）】
【獎勵：神官技能“神聖光輝”】
【獎勵可隨時兌換】
【開啟神官線最後一章：與李德交談，決定自己的下一步，並且，走出夢境和九龍之裡】
李諾環顧四周：“原來酒吧是個夢境……”
也就是說，不完成神官線的最後一章，他就走不出夢境，走不出酒吧。
李諾試了一下，走出大門還會回到酒吧內，敲擊窗戶也沒用，窗戶根本就敲不碎。
直到李德捂著血流不止的眼睛問道：“請問……這是怎麼了……”
李諾停下了自己的驗證，看過去：“李德先生？”
李德一愣：“你……”
李諾從酒杯裡拿出了李德的眼球。
走過去，坐到李德對麵，把眼球遞給李德。
然後對這個黑大哥露出笑容。
“李德先生，我把你的眼球找到了，你怎麼還我的人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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