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雨點敲擊在車窗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聽著令人心煩。
周海慵懶地癱在後排靠背上,額前的劉海兒遮擋了三分之一的麵容,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上,帶著與生俱來的淡漠與疏離。
他帶著耳機看著車窗外,所有景物隨著雨水的衝刷變得模糊。
絢麗的霓虹燈漸漸稀少起來,高速行駛的車子都感到微微擺動。
他長籲了一口氣,現在應該駛入機場方向的濱海快速路,又要離開國內繼續下一年的學習了。
想及此,心中有些雀躍。
抿緊的唇角,蕩漾開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終於可以逃離他們喋喋不休的爭執了。
“……周海不要聽你爸爸的,好好完成斯坦福大學的臨床課程。
還想讓你轉係,去學法醫!
有沒有搞錯,這樣的行業,今後怎麼能找到老婆。
天天和屍體混在一起,想想就惡心,嗬!”
周海沒有說話,微微朝左側的車門挪動了一下,調大音樂聲,繼續看著車窗上砸開的水花。
這樣的爭吵,似乎從他有記憶開始就在持續著。
母親的抱怨聲,不斷充斥在車廂內,父親一邊開車,一邊好脾氣的不斷安撫著。
“好好好,我錯了,隻不過是建議而已!
畢竟國內這方麵的人才,還是比較稀缺的……”
還未等父親說完,車輪下傳來一陣異常的顛簸,車子突然朝著右側滑去。
周海下意識地抓緊車窗上的扶手,霎時間,整個車廂翻滾起來,母親的尖叫聲、刹車聲、玻璃的破碎聲、撞擊聲不絕於耳。
周海渾身一顫,仿佛跌入一個深淵之中。
同時,身側的手機用力地震動著,將他從那個縈繞多年的噩夢中拽了出來。
他長籲一口氣,黑暗中抓起電話送到右眼前。
屏幕上顯示著6月10日淩晨2:20,‘指揮中心’四個字不斷閃爍著。
剛剛所有的不適和心悸,隨著著四個字的出現瞬間緩解了大半,趕緊抬手劃開接聽鍵。
“喂?”
“周法醫,抱歉這麼晚打擾你。
今晚一組值班的劉法醫,去周官鎮出大型交通事故現場。
可剛剛又發生一起命案……”
周海坐起來,打開手機免提,一邊穿衣服,一邊打斷女子的聲音。
“直接說什麼案子?”
“新城市花園二期的六號樓,浴缸中發現一男性屍體。
現在無法定性,想要讓您過去看看,另外痕檢員那邊,我已經通知了你們組的徐彪。”
“好的,馬上到!”
周海已經穿好衣服,瞥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鎮靜劑。
倒出兩粒丟到口中咽了下去,抓起手機撥通了助手梁洪剛的電話。
“一個浴缸男屍,地址微信發你。”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不甚清醒的聲音。
“嗯?老大,現在淩晨啊!”
周海微微蹙眉,一個來了兩個月的實習生,聽說有凶殺案。
正常的反映,不應該是興奮嗎?
“不去?”
“~去去去~
老大!
組長!
不!
海哥,
我睡蒙了不要嚇我。
立刻~
馬上~
趕到。”
掛斷電話,周海開車趕到新城市花園二期。
一進小區行駛到六號樓下,就看到了警燈閃爍,周海下車提著勘察箱走了下來。
一個警員看到周海手中的勘察箱,就猜到他的身份,朝著周海敬禮。
“您好,案發現場在三單元的二十二樓。”
周海說了一聲“謝謝”,進了單元樓。
自從做了法醫,周海很少與人握手。
漸漸的已經成為了習慣,畢竟所有人即便是警察同行,也很忌諱他這雙觸摸屍體的手。
也許是鎮靜劑起效了,他有些過於亢奮的神經,漸漸冷靜下來。
不斷震顫的左眼,刺痛感逐漸舒緩,他微微舒了一口氣。
左眼看不見不可怕,但外傷引發的狂躁抑鬱症,讓周海甚為苦惱。
周海要維持自己冷靜的樣子,中心裡一群等著看熱鬨的人,所以他不可以有一絲瑕疵。
電梯‘叮’一聲停在二十二樓,周海拎著勘察箱走了下去。
這個小區雖然地理位置極佳,不過建成已經有十年,所以電梯並非入戶的。
一下電梯,就看到負責警戒的警員,已經拉起黃色警戒帶。
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從房間內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