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非魚看都不想看她,隻是牽住酈之清,故意避開除魔司三個同事,來到黃階平溺死的池塘邊。
酈之寧乖巧跟在她們後麵,直到酈之清換完臉,才長出一口氣:
“姐姐,你去當縣令,我去投奔舅父。”
酈之清活動一下胳膊關節,冷冷看她一眼:
“你跟我一同上任。”
“憑什麼?”酈之寧如遭雷擊。
“憑酈之清和黃階平兩情相悅,擇日成親。”
“我怎麼能和你成親?”酈之寧跳起來。
酈之清警告地看她一眼,酈之寧唯唯諾諾低頭,咽下反對的話語。
她慣會審時度勢,知道酈之清現在惹不起,眼珠滴溜一轉,隻得從長計議。
晨光熹微,天將破曉,莊非魚帶著酈之清和酈之寧回到海棠苑。
李念兒三人靠牆坐著,眼睛微闔,顯然等候多時。
聽見她過來,李念兒第一個睜開眼睛,撐牆起身。
耽誤她們不少時辰,莊非魚上前道歉: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事出有因,無需多言。”
李念兒笑了笑,眼神在酈之清和酈之寧之間打了個轉,又轉回莊非魚臉上。
“巧巧說你找到太子殿下了,他在崖邊賞雪?”李念兒問她。
“是。我一路向西,跟著人潮走到後門,看到雪地有一行足跡。然後順著足跡一路爬上山崖,見到太子殿下一個人靠在廢棄廟門賞雪。”
莊非魚簡要描述了一下事情經過。
“你沒有帶殿下回來?”李念兒反問。
“殿下不願意跟我回來,況且山下這麼多人中邪想殺他,留在山頂反而安全。”
莊非魚解釋。
李念兒微微頷首,道:
“殿下安全就好,我已告知皇後娘娘,最遲中午就會有人過來解決此事。”
三人尋了整整一夜,已經疲憊不堪,翟流雲和蘇巧巧迷迷瞪瞪看了莊非魚一眼,確認她安全回來,就繼續歪倒在牆邊。
不一會兒,就打起鼾聲。
李念兒望了他們一眼,對莊非魚說道:
“你也累了一天,坐下歇會兒吧。還有你身邊的兩位……”
“她倆是我朋友,也是府裡唯一的生還者。”
莊非魚解釋完,低聲對酈之清和酈之寧說:
“你們也坐下歇歇。”
酈之清和酈之寧局促坐到牆角,緊緊靠在一起,沒一會兒就打起小小的鼾聲。
莊非魚坐到她倆身邊,明明困得要死,卻怎麼也睡不著。
“怎麼,還在想今天的事?”李念兒睜開眼睛,輕聲問道。
莊非魚閉了閉眼。
她想到北山鄢滿指縫的血,和那雙顏色迥然的眼眸。
他的眼神像溺入深海的雪,仿佛下一秒就會消融不見。
沉默片刻,她偏頭問李念兒:
“人能弑神嗎?”
風靜止一瞬,李念兒的睡意倏然消弭。
她坐直身體,眼神銳利,一字一句回答:
“絕不可能!”
“為什麼?”莊非魚的聲音嘶啞,“蟻多還能咬死象呢。”
“你玩過聚米畫沙嗎?”李念兒轉頭問她。
莊非魚搖了搖頭。
“漢光武帝劉秀征戰隴西,行至扶風,因地形險阻,眾將領皆不同意冒險深入。這時,扶風出身的將領馬援在帝麵前,用大米聚成山穀,複原地勢,分析軍情,說隴西軍必敗,說服光武帝冒險行軍。”
李念兒向她解釋完畢,疲憊地閉上眼:
“於神明而言,我們不過是沙盤推演中的數字,米粟沙礫般的死物,連螻蟻都不如。死物……怎麼可能弑神。”
莊非魚呼吸一滯,不可思議地望著李念兒。
這位熙國郡主,滿門皆亡的孤女,除魔司最低等的女官……竟然在冥冥中觸及了世界真相。
“快睡吧,明天的事兒還多著呢。”
李念兒婉勸最後一句,蜷曲雙腿,閉起眼睛,手裡緊緊抱著她的銀白小箱。
莊非魚轉過頭,跟著閉上眼,強迫自己去睡。
她的身軀疲憊極了,大腦卻出奇活躍。
今夜種種在她腦海一一回放,坐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她猛然起身。
“你們先休息,我去後山一趟,很快回來。”
她小聲叮囑李念兒,轉身離開。
走到岔路口,她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幾個朋友各自蜷縮起來,像報團取暖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