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霧裡傳出的聲音怪異無比,每個字都不一樣,不論是發音還是語氣,都像是由不同地方的人說話時錄下拚湊起來的。
逐風嘶鳴,猛地又往前竄出一段距離。
寧野回頭去看,一隻魔手正拽著它的尾巴往上爬。
仙物在裴司身上,現在跑在最前頭,比起以前獨自一人,她現在心理負擔至少沒有這麼重。
“逐風!我幫你弄掉!”寧野提前告知它,轉身用調短的長□□入魔手。
皮肉炸開,臭水的味道彌漫開來,和屍體腐爛的味道一模一樣,甚至更甚。好似有人刻意把屍水收集起來,放在密封壇子裡又添滿三缸子死魚爛蝦釀造出濃臭型生化武器。
她走鏢多年尚且遭不住,何況裴司和純狐卿。
喪彪已經在喊讓裴司咽回去之類的話。
純狐卿不再毫無反應,他動了動腦袋,把臉埋進兜帽,臉上儘是忍痛的神色。
寧野望見遠方有岔路口,她拿起哨子,吹出長長的一聲。
然後不再猶豫,將背上的弓拿在手裡。
這把牛角弓是出師那日,大當家送給她的禮物。帶在身上這麼多年,沒想到頭一回派上用場是用來對付魔族。
她原以為,會在哪日遇到劫鏢的時候用上,回家那天正好與大當家坐下喝著酒,把這小事當談資下菜……
粗糙長繭的修長手指從盛滿雨水的箭筒裡抽出一根羽箭。
正在這時,純狐卿悠悠轉醒,睜開了那雙異色眼瞳。
寧野看見他睜眼,直接把另一隻手裡的韁繩塞到他手裡:“拿著!”
“什……”他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背後的支撐便驀地消失。
逐風突然停下反過頭去,漆黑的軀體高高揚起前蹄,長嘶一聲。
一道驚雷照亮夜空,也照亮了這片林間小路。
純狐卿死死抱住馬脖,瞳孔放大。
世界在這一瞬間,寂靜無聲。
落下像透明絲線般的雨水飄散在半空,清晰可見。打在鬥笠蓑衣上的雨點碎裂成無數晶瑩剔透的小水點,映照出他們所在的場景。
一滴一世界。
時間仿佛冬日即將結冰的河流般緩慢,直至結冰。恍若凝滯在這刻,萬籟俱靜,唯一能聽到的聲音就是胸腔裡的那顆跳動的心臟,震耳欲聾。
手中的弓約摸一百五十斤,被她輕易拉滿。
弦線緊崩,弓身彎曲到一個極限的弧度。
幾滴雨水從鬥笠邊沿滴在她的眼下,她卻一眨不眨盯著魔族奔來的正前方。
純狐卿清晰地望見那幾滴雨水在她下顎骨處彙聚成豆大的一滴雨水,從她下巴尖淌下。
弓弦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他這才知道,她還在不斷拉滿弓。
魔族近了,又近了。
公裡數不斷縮小,距離越來越近。
當他們踩入她心中設置的範圍那刻,反射出寒光的離弦之箭如流星劃過,殘影似星芒拖尾,直直射入那團黑霧。
純狐卿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她卻不為所動,雙目直視前方。在鬥笠下,那雙冷靜的黑眸比死湖更加沉寂壓抑,一點微光撒下,隻能照亮一小片水麵,滲不入漆黑的水下。
直到一道強烈的火光迸出,她的表情有了一點變化。
純狐卿幾日前在箭上留下的法術在此時起了效用。
寧野來不及去看,迅速拉過馬韁,帶著純狐卿往前跑去。
狐族之火隨著箭尖落入魔族,燃燒起一片幽藍火焰。周圍零碎的屍體部件遽然間灰飛煙滅。大片火光乍然亮起,慘叫與灰燼一齊飛揚。
岔路已來至近前。
鏢局隊伍陡然轉向,身後緊跟隨的魔族猝不及防,衝入另外一條路上。
寧野眼角餘光瞥見沒了黑霧與魔手包裹下的東西——是一輛馬車。
懷裡的純狐卿急得咳嗽,邊咳邊說:“不好,這次他們的頭頭來了!”
“要怎麼做?”寧野冷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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