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漸漸有了聲音。
先是裴司,聽到有人說話,他以為是行過處腿擦過草木的細微響動,結果越往前走,聲音越大,卻聽不清是什麼聲音。言語之人含糊不清,似是在念經。
他意識開始模糊,蹣跚著往前,往前……
腿一軟,跪倒在地。
他發不出聲音,扶著樹乾躺倒,當腦袋磕到地上那刻,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將他吞噬。
走在他前麵的程曜沒有發覺倒下的裴司。
她麵前出現了一張龍椅,程趙氏端坐其上,冷冷地望著她。
“程曜,你在做什麼?為什麼會被趕出城?”
“兵符都被奪了!那就搶回來!誰允許你如此懦弱?!”
“我不允許你妥協。”
“撲通”一聲悶響。
程曜重重倒下。
泥漿濺上衣擺,被染臟也毫不在意。
白色身影幾乎要融入迷霧,她的氣息混在濕淋淋的草木味道中若有似無。終於,不知道在某處消失不見。
純狐卿轉身,身後已沒了程曜裴司等人的身影。
他不太熟悉這片森林,但他熟悉這片霧。濕潤又乾淨,不屬於妖界,是從仙界放出的霧氣。目的是為了讓生活在此地的樹妖浸潤自己的枝葉,使之長得更加茂盛。
“寧野。”他輕喚一聲。
寂靜的森林裡卻傳來她的回應。
“我在這。”
“在這”
“這。”
回音陣陣。
純狐卿頭痛欲裂,他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熟悉的腳步聲。
又輕又穩,大跨步地朝他走來。
“寧野?”
純狐卿眼前模糊,他用力掐一把自己,疼痛令他清醒過來,視線眨眼間變得清晰。
身穿黑袍的人不斷朝他走來。
麵容未變,每走一步麵容卻在不停變化。她的頭發越來越白,臉上皺紋增多,挺括大方的背脊變彎,雙眼不再明亮,變得渾濁發黃。等她走到他麵前,已是白發蒼蒼,老態畢現。穿越時光,越過數十年的光陰,從春天到冬季的距離……
純狐卿望著麵前的人,微微睜大眼睛。
對時光的不在意,甚至連白日黑夜都無多少概念,在這短短幾步,卻是跨過凡人不過百年的光陰。她就這麼安靜地望著他,不再是那名身手敏捷的少年郎,不再是年輕英氣的大當家,也不再是元宵花燈下溫和凝視他的寧野……
時光荏苒,滄海桑田。
她不過是他長而又長生命中的滄海一粟。
一記重錘砸在他心頭,密密麻麻地疼痛仿佛讓他的心臟也長出皺紋,要跟著她一塊老去,直至風化碎成塵土,和她一起埋葬在地下。眼眶發熱泛紅,他用力笑著走向她,目光專注柔和,似要將她現在的模樣烙入腦海。
“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到這了啊?”
聽說,凡人年老後身量也會縮小。他原先不信,如今注視麵前白發蒼蒼的她,原先到他下巴的人,怎麼就縮得隻及他肩膀了呢?
她抬頭,灰白的長發和泛黃的眼珠深深刺痛他的眼睛:“我在等你。”
“在那之前,我有話想對你說。”一滴淚從他眼眶流出,“你先聽我說完好嗎?”
她搖搖頭:“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