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喚……
天台上那個暗紅的血陣再一次浮現在了池殊的眼前。他正跪在最中央,蒼白的雙腕鮮血流淌,被黑暗掩蓋的角落潛藏著無數覬覦的視線,扭曲的肢體糾葛,它們攢動著,視線陰冷而惡毒,貪婪,窺伺,永不饜足。
他……成功了?
到底在什麼時候……
居然……
磁性的嗓音再一次拂過耳畔,拉回了他的思緒。
“你,會付出什麼?”
池殊被堵著嘴,說不了話,但看樣子對方也沒打算讓他說話。
有什麼流水般冰涼的東西輕輕擦過他光裸的脖頸,猶如毒蛇吐出信子,又像屠夫的刀鋒碾壓柔弱的命脈,危險而致命。
“你的肉/體,你的理智,你的欲望,還是……你的靈魂?”
池殊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強烈的惡意席卷而來,此刻的他仿佛一艘在風暴間被肆意擺弄的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顫抖、悲鳴,腦海中繃緊的弦已然拉到極限,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四分五裂。
對方每吐出一個字,他的身體便會僵硬一分,生命力在他的體內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流失著,四肢開始變得麻木而綿軟,原本戰栗的神經逐漸沉寂下去。
那一瞬間,一個念頭猛然閃過池殊空白的大腦。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青年開始艱難地掙紮起來,自喉腔深處發出模糊的“嗚嗚”聲,猶如小獸無助破碎的嗚咽,細弱,可笑,不堪一擊。
他這樣的舉動卻似乎取悅到了對方,一聲若有若無的笑散在他的耳畔,輕得就像錯覺。
那根堵住他口腔的觸手突然抽離出來,窒息感減弱些許,空氣爭先恐後地湧入,池殊忍不住大喘了幾口氣,意識到對方默許他說話了。
眼前仍是一片被遮擋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正麵對著什麼,是披著人皮的怪物,還是算計人心的惡鬼,又或者是淩駕於其上的東西,但它的危險性是毋庸置疑的。
池殊不會懷疑,走廊上那些異變的消失正是對方的手筆,在短短一瞬就“抹除”了它們的全部痕跡,這種匪夷所思的力量完全超脫了規則,很難想象,該是怎樣的存在,才能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些。
遊戲……也是默許這種行為的嗎?
“我心甘情願向您獻上我的一切。”
一片死寂間,青年溫和的、動聽的嗓音緩緩響起了,它回蕩在死寂空洞的世界,猶如琴弓拉響的醇美婉轉的樂章。
“從裡到外,自身體及靈魂,都徹徹底底地屬於您。我將最大程度地向您展示我的價值,您儘可以使用我,從我的身上拿走一切,包括立刻奪取我的生命,我也不會有絲毫怨言。”
他的身體放鬆下來,露出順從的姿態,漆黑的觸手下,袒露出的皮膚蒼白若紙,下麵遍布青紫的脆弱血管,溫順而無害,猶如引頸就戮的羔羊。
池殊真誠的口吻不摻一絲一毫的虛假。
“隻是……我的主,我想,比起立刻死去,活著的我更有價值,不論是作為一把遊戲中趁手的刀,還是用來打發時間的消遣玩具。您大可以在膩煩了我的存在之後賜予我死亡,但至少現在,您還是對我感興趣的,不是嗎?”
他感到冰冷的東西沿著他的頜骨滑到脖頸,停在動脈的位置,似乎在細細感受著那裡的跳動,緊接著是漫長的令人不安的沉默,整個空間內,隻餘下青年胸腔後的心跳聲。
池殊從未期待過對方會相信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哪怕他向來對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
他早就看出,它並不想殺他,否則自己早已死了千次萬次,他剛剛的話,不過是給出了一個留下他的理由罷了。
——是真是假都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展示自己的態度,以及……讓它最大程度地對自己留有興趣。
對那種存在而言,一切可歸咎於理性與邏輯的推演都失去了參考價值,他所麵對的,就是一個龐大的、混亂的、彙聚了無數負麵特質的思維黑洞,光是靠近,便會不受控製地被其吞噬。
近在咫尺的聲音冰冷而空洞,伴著濃濃的、幾欲凝為實質的惡意,撫摸過青年脆弱的皮膚,絞緊他的命脈,激起戰栗的刺痛。
“你會如何向我證明?”
池殊的膚色此刻慘白得嚇人,形狀姣好的唇卻是淡粉色,它微微彎起,一張一合間,吐出優美的、蠱惑的字句。
“您肯垂憐救下我的性命,自然也能輕而易舉地奪走它,對您來說,這不過是一時興起的隨手之舉,但對我而言,卻是求之不得的機會與恩澤,隻有傻瓜才會選擇背叛。”
“我與您之前所見的人類都不一樣,不是麼。”
他無聲笑著,揚起的下頜猶如乾淨清白的瓷,脖頸處纏繞的漆黑觸手與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鎖骨處的線條伴著呼吸起伏,透出些單薄的血色。
“也正是因此,您才選擇在最後一刻救了我。在之後的副本裡,我將繼續向您展現我的價值,我相信,您會滿意的。”
最後一個字說出後,青年安靜乖順地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死寂的空間內,一聲低笑毫無征兆地貼著池殊的耳根響起,沙啞、陰冷,像毒蛇探出獠牙狠狠咬了一口,那片肌膚都麻得沒了知覺,隨之而來的是捏住他頜骨的力道,兩頰的軟肉被壓得變形,池殊的呼吸亂了一拍。
“狡詐的人類。”
身上的觸手突然開始動作起來,毫無間隙摩挲過他皮膚的時候,帶來異樣的癢,池殊死死咬住下唇,不讓喘息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