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蘭西(2 / 2)

其實楊順德也差不多,他的耳朵雖然沒聾,但是聽力也不太好。甚至可以說,現在還在凡爾登打掃戰場的華工就沒有耳朵好的。

楊順德每次提起自己的耳朵就罵罵咧咧:“說好的每天十法郎,實際上吃飯睡覺還要從工資裡扣,到手隻有五法郎——天曉得,我們吃的都是豬都不吃的東西,睡的都是狗都不睡的地盤。”

但是福貴和他們不一樣——福貴想得開。他的耳朵是所有華工中最嚴重的,但是沒有人見他愁眉苦臉過。即便是他一開始被救起來、兩隻耳朵都聽不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徹底聾了的時候,他也沒有聲嘶力竭。

就好像,聾的不是他的耳朵一樣。

楊順德佩服福貴的心態,也不願再提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他轉移了話題,對福貴說:“你知道嗎?咱們這新來了個華工,皮埃爾讓我來找你,說這個新來的華工讓咱們看著點。”

楊順德口中的皮埃爾便是清掃隊的總工頭,當初也是他從五千華工中選出福貴擔任華工工頭的。皮埃爾做事公平有分寸,因此華工們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大家也都願意給他麵子。

而福貴雖然聽力不好,但他踏實難乾,為人又有些沉默寡言,因此顯得特彆老實,比起其他的華工來說,福貴就像是怎麼搓圓捏扁都不會生氣的工具人,華工們也喜歡這個好說話的工頭,便認同的皮埃爾的決定。

因此現在,華工的事幾乎都歸福貴管,華工有事會來找福貴,清掃隊關於華工的相關規定也會第一時間送到福貴的手上。

現在來了個新人,福貴當然要去認一認人。

路上福貴問楊順德:“你知道這人是什麼來曆嗎?”

楊順德搖頭:“不知道,沒見過他。但是……”

楊順德降低了聲音,他左右看了看,確認沒有人關注他們這裡,這才低聲用山東方言說:“但是我看這個人就不是普通人,他啊,白白淨淨的,我覺得……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這個稱呼一被說出口,福貴的眉頭一動,八成猜到了些什麼。

這是福貴後來從旁人那裡零零散散知道的消息。

據說應該是在1914年,一位李先生在法蘭西做了一個偉大的實驗,通過這項實驗,他確認了即便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在擁有過白天做工、晚上讀書的經曆後,也可以成為略有學識的人,因此這位李先生和國內一位蔡先生聯係。二人經曆過討論之後,和眾多學術大佬共同發起了一場“留法勤工儉學”運動,呼籲年輕人在法蘭西半工半讀來讀書。

結果留法勤工儉□□動生不逢時,恰巧趕上了一戰結束後的經濟蕭條時期,大量工廠關門、工人下崗,在工位優先法蘭西人的情況下,很多本土的法蘭西工人都找不到工作,更何況是前來法蘭西勤工儉學的中國學生?

大量學生沒工做、沒書讀,隻能靠著法華教育協會每天救濟的五法郎生存,留學生們苦不堪言。

凡爾登戰場清掃隊曾經也接收過幾名留學生,但是後來這些留學生們都走了,有的是不想在凡爾登浪費時間,畢竟現在的凡爾登沒有學供他們上,有的是實在接受不了凡爾登戰場清掃隊的工作。

——有幾個人能接受的了打掃戰場的工作呢?天天和殘肢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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