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忍不住浮現起福貴的麵龐來——
周正的眉眼,滿身的正氣,這讓趙自牧忍不住想起一首詩來——
“此心安處是吾鄉。”
“那你現在知道了,但是也不用放在心裡。”楊順德拍了拍趙自牧的肩膀,打斷了趙自牧心裡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想法。
趙自牧聽到楊順德用一種其實很在意、但還是要裝作不在意的語氣說:“會有怎麼樣的後果我們比你清楚,既然我們選擇了讓你帶著那些書,那一切的後果我們自己會承擔。”
趙自牧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婉拒楊順德的好意:“多謝。”
“不用這麼見外,出門在外,大家都是一家人不是。再說了……”
楊順德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人,他才湊在趙自牧耳邊說道:“你知道嗎,我們也不是隻會貪生怕死的。巴黎和會你肯定知道吧?”
“當然知道。”趙自牧也學著楊順德的樣子小聲說,“我還參加過國內的遊行呢,隻不過不是在北平,當時我恰巧有點事在上海——你問這麼做什麼?”
楊順德用一種小聲的、卻帶著幾分自豪的語調說:“我們當初也是給代表團寄過抗議書的,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寫自己的名字。”
“我不識字,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寫自己的名字,為了我的家鄉。”
“而我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福貴說的。是福貴從外麵帶來了這個消息,我們才能為了保住我們的家鄉而出一份力,而不是像個聾子、瞎子。”
這下子趙自牧是真的愣住了。
福貴給他的印象就是個老好人,長得不俊不醜,臉上因長時間從事戶外體力勞動而黑黝黝的,甚至影響了對五官的認知。他眉眼周正,卻看不出精明氣。
福貴說話從來和聲細語,不對人發脾氣,也沒有因為自己是個小工頭而盛氣淩人,看著就像個老好人,大概還有可能有幾分任人搓圓捏扁的好脾氣。
以至於趙自牧甚至覺得福貴有點憨憨的,像是他記憶中那些普通的、大字不識一個的、還帶著幾分愚昧的農民,每日拚命地勞作,隻想著如何能讓自己的生活好一些——因為長年累月的勞作,已經讓他們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雖然福貴大概是和那些已經沒有力氣思考的愚昧的人不同,但是趙自牧也隻覺得福貴也許隻是讀過一些書、知道一些道理,但他真的沒辦法把老好人似的福貴和楊順德口中的名詞聯係起來。
結果現在楊順德對他說,福貴曾參加過抗議巴黎和會的活動,還帶領著凡爾登戰場清掃隊的華人勞工一起聯合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