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孫大人家的小姐孫映蘭,心氣高著呢。”
李幼白至今也沒分清他是盧家幾郎,但他很是熱情,不待李幼白發問便主動介紹。
“哪個孫家?”
“還能哪個,崔貴妃姐夫家,右監門衛大將軍孫德成的女兒。”他背著手,若有所思地又撂下一句,“聽說這位孫小姐跟貴妃很像。”
李幼白抬頭,他忽然止了話語,神情也變得正經起來。
李幼白沿著他的視線扭頭,看見盧辰釗站在不遠處,想來他和這位盧郎君的話,全都被盧辰釗聽去了。
“四郎,你這張嘴惹了多少禍,怎麼還不長記性。”
原是四房家的郎君盧辰瑞。
“還不快去溫書,待會兒先生過來發卷,難不成還想回去挨板子?”身為鎮國公府世子,盧辰釗對兄弟幾人極有威懾力,他話音剛落,堂中便鴉雀無聲。
他轉身,目光落到孫映蘭身上,孫映蘭的眸光霎時柔軟三分,然盧辰釗很快略過,指著她身後的位置與李幼白說道:“你便坐在那裡,筆墨紙硯若是帶的不足,可隨時與侍奉的書童吩咐。”
“謝謝盧世子。”
李幼白走過去,孫映蘭難掩失望之色,低下頭從書袋中摸出筆來,卻還是忍不住用餘光去看斜對過落座的盧辰釗。
先生抱著一遝紙過來,分發完畢,李幼白便將這幾頁紙粗略掃了一遍,內容與先前的考試一樣,考的都是記誦辭章和政見時務。
她自小便讀四書五經,今日考的題目有兩道出自左傳,其中一道是以“無德而祿,殃也。”為開題,要求寫四百字的八股,此題正是她深刻研究過的句子。
從破題到承題起講,李幼白梳理的很快,八個部分寫完,有的人還隻開始起股。
諸葛瀾巡考,走到李幼白身邊時,略微停頓,見她答完的部分工整條理,不由多看了幾眼,隨即又走到盧辰釗身後,捋著胡須頻頻點頭。
統共考了三日,最後一場交卷的刹那,李幼白覺得渾身氣力都被抽光,收拾著書袋隻想回去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
孫映蘭忽然回頭,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少頃,李幼白停了動作。
“你叫什麼名字?”她聲音很柔,腔調不疾不徐,有種自上而下的優越感。
李幼白便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她笑,眼睛裡卻沒有暖色,隻是上下掃了遍,似在琢磨什麼。
盧辰瑞歪在她旁邊的案上叩了叩手指:“你考的如何?”
李幼白見他滿麵愁苦,便淡聲道:“差強人意。”
盧辰瑞沒當回事,轉頭又問孫映蘭,孫映蘭心不在焉,胡亂回了句:“還好。”便見盧辰瑞的臉更難看了。
因諸葛瀾與幾位先生都識得他們筆跡,恐有偏私,故而請的其他書院山長前來閱卷,一日之後才出成績。
盧詩寧從書堂過來,本想叫李幼白一同去吃蟹,但看見孫映蘭,她立時改了主意,慢悠悠踱步上前,挨著盧辰瑞坐下。
不多時,盧辰釗過來尋她,她正跟盧辰瑞說笑,可李幼白覺得,盧詩寧故意不走,像是做樣子給孫映蘭看。
果不其然,孫映蘭的臉色越發沉鬱,瞥了幾眼盧詩寧,隨即將書袋交給自己的丫鬟,起身走了。
她一走,盧詩寧便站起來,小聲哼哼:“人心不足蛇吞象,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不害臊。”
盧辰釗斥她:“三娘,渾說什麼!”
“我隻是說實話罷了。”
晚膳聽盧詩寧有意無意透露,李幼白才知她為何不喜孫映蘭,原來孫家把孫映蘭塞到盧家,是要她考明年的鄉試,若能考中,他們便會動用手段將孫映蘭安排到陛下身邊做女官。
自然,此女官非彼女官,既然存心要到陛下身邊,那便是奔著龍榻去的,隻不過說出去名聲好些,尋常丫鬟叫爬床,女官則叫受命。
李幼白覺得奇怪,孫家是崔貴妃的親戚,照理說想把自己女兒弄進宮裡,大可不必費此周章,便借著貴妃的手就能輕易辦到。
盧詩寧麵露嫌惡:“崔家便也罷了,如今孫家也來踩踐貴妃,覺得她不如往昔受寵,便一個個地想要取而代之,光宗耀祖,當真沒有半點人情味。”
盧辰釗睨她:“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話雖如此,他若是真想攔著,開始便會斥責盧詩寧,但他沒有,想來也是默許了盧詩寧的做法。
李幼白悄悄抬頭掃了眼,合桌隻她一個外人,她也不知到底該聽還是不該聽,便默默往嘴裡扒飯,指望快些吃完趕緊離開。
有些事,知道的多了未必是好。
可盧詩寧卻忽然扭頭朝她:“李娘子,你可知道崔貴妃?”
李幼白被米粒嗆了下,咳得麵色通紅。
盧辰釗握著瓷碗遞過去,李幼白看到他修長白淨的手指,圈著碗沿,似與那薄瓷融為一體,他沒有開口,隻把碗放在她觸手可及的位置。
李幼白喝了兩口水,好容易穩定下來,偏盧詩寧追著想要個答案,她隻得搖頭:“我不知道。”
盧詩寧:“崔貴妃進宮後,可是專房獨寵,如今雖已快四旬年紀,但陛下待她仍舊體貼。也正是因為如此,叫有心人生出妄念,想要如法炮製,用女人來換前程。
孫映蘭之前,崔家也送過女人進宮,是崔貴妃的堂妹,可惜,沒兩個月便重病不起,死掉了。
孫映蘭雖是貴妃的外甥女,卻沒有良心,誰都有人老珠黃的一日,他們這算什麼?覺得貴妃沒有利用價值了,急不可待地推自己女兒上場?手段下作,行徑卑劣。”
這番話放在任何場合都不能說的,李幼白聽得頭都大了,唯恐盧詩寧再把矛頭丟過來,她咽下飯,便直道自己吃飽了,要走。
盧詩寧拍拍她手,笑道:“你彆怕,我們四房兄弟姐妹,私底下沒少說孫家的話,你就隻管聽聽,不用當真。”
李幼白:可她不是盧家人啊。
盧辰釗咳了聲:“你想說,人家未必想聽。”
“哥哥又不是李娘子,怎知她不想聽?”
“我其實...”
“孫映蘭給我哥送點心,造偶遇,平白無故往我哥懷裡跌,你說這種女人,是不是不安分?”
話音剛落,李幼白的臉唰的變白。
與此同時,盧辰釗朝她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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