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1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2864 字 8個月前

【46】/晉江文學城首發

李嫵麵色微變,第一反應是難道裴青玄的人追來了?不會,這才短短兩日。

她的計劃雖非天衣無縫,也不至於兩日就露餡——除非父兄或是許太後已經出賣了她。

但憑著對他們的了解,不至於這幾日都撐不住,何況她是日夜兼程的趕路,裴青玄派人來追,路上也要時間。

短短瞬間,李嫵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還是沉著一口氣,決定問個明白:“出了什麼事?”

石娘並未立刻答,而是與安杜木道:“你,去,你去看!刀,拿著刀!”

車廂晃了下,大概是安杜木跳下了車。

這時,石娘才掀簾探進半張臉,難掩慌張道:“前頭躺著許多死人,像是遇到山匪了。娘子在車裡坐著,莫要下去,奴已讓安杜木去探情況……”

不待李嫵出聲,朝露嚇得縮起來,小臉慘白:“山匪?死人!天啊,這該怎麼辦……”

石娘也是頭次遇到這種情況,但她到底有些年紀,經曆的事多,強裝鎮定地安慰:“無妨無妨,我看他們有三輛馬車,地上一堆箱籠,想來是殷實人家,山匪宰了一票大的,現在天又黑了,應當已回去了。”

她說著,又一臉穩重與李嫵道:“娘子莫怕,奴也過去看看。”

李嫵麵色凝重,低低說了句:“你們多加小心。”

“是。”

石娘應著,也抽了刀下車。

李嫵很快定下心神,從車廂的暗格裡拿出把匕首,藏進袖裡。抬眼見對座的朝露瞪大雙眼望著自己,她另拿出把匕首:“拿著。”

朝露年紀小,看著那寒光冷冽的刀瑟瑟發抖,不敢去接:“娘子…娘子……”

李嫵不由分說塞進她的手中,壓低聲音道:“以備無患。”

朝露握著匕首,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雙手都篩糠。

李嫵也不再看她,隻掀開車簾一角,眯眼看這外頭的情況。

天色已經很暗了,灰蒙蒙照著這片山林,而那還算齊整的道路間,三輛馬車歪東倒西的躺著,馬匹都已被掠走,隻剩破碎的車廂。七八個箱籠都敞開著,一片淩亂間,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沉沉暮色間,真如人間煉獄般駭人。

常年待在繁華富庶的長安,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李嫵何曾見過這副慘烈情境,一時心口變得沉甸甸,耳畔也不禁想起父親苦口婆心說的“你個姑娘家獨自出門在外,叫為父如何放心”。

說不害怕是假的,畢竟她們若來得早些,或許也如這些人般,命喪於此。

一陣複雜的情緒湧遍心頭,李嫵也不知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若說幸運,出門第二日就遇上這種事,可謂晦氣倒黴。若說不幸,她們躲過一劫,避免於難。相比於這些躺在路邊的屍體,已是福大命大,幸運非常。

昏朦餘暉下,安杜木和石娘倆手握著刀,仔仔細細探查了一遍,確認周遭並無危險後,石娘快步上前稟報:“娘子,一共是十五口人,老女老少,沒有活口,現在該如何辦?”

李嫵剛想回答,瞧見不遠處安杜木趴在地上、以耳貼地,眉心皺了皺,過了一會兒,才喊道:“安杜木,你過來。”

安杜木聽到召喚,趕緊跑來,半邊黧黑的臉龐還沾著地上泥土枯草:“主人。”

李嫵問:“你在聽什麼?”

“聽馬蹄的動靜。”安杜木的官話雖不流利,但基本溝通沒問題:“附近並無其他馬蹄聲了。不過主人,我們還是得趕緊走,奴發現附近有老虎和其他野獸的腳印與氣息。它們嗅到血液與屍體的味道,會很快趕來。”

聽到沒有山匪,李嫵心下稍鬆,卻也不敢完全鬆懈,沉聲吩咐安杜木和石娘:“你們把屍體搬走,將路開出來。”

“是。”安杜木和石娘聽令而去。

眼見天色越來越黑,馬車和箱籠都擋著道,安杜木和石娘兩個人力量有限,李嫵索性也起身下車。

朝露變了臉色:“娘子,您去哪啊?”

“去搭把手。”李嫵將袖子紮起,再看朝露驚怕的模樣,淡聲道:“你若害怕,就在車裡待著。瞧見死人,晚上怕是要做噩夢。”

朝露是真的怕,但主子都下去了,她個丫頭縮在車裡實在不像話,於是咬了咬牙:“奴婢不怕!”也揣著匕首跟上了李嫵。

將暗未暗的天色下,主仆四人挪著馬車與屍體——屍體主要是安杜木來扛,李嫵她們挪著箱籠等物。

看著箱籠裡落下一些小物,打翻的胭脂、眉黛,鞋履、書冊等,再看那一具具擺在路邊的屍體,李嫵心裡也大致有了數——

這是戶還算殷實的人家,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婦、一位小娘子,還有一位老太太,餘下十一名皆是丫鬟仆人。

男主人胸口對穿,一刀斃命。老太太額上有個血窟窿,大概是馬車翻倒時撞死了。而那位女主人和小娘子則是自殺——她們脖側插著尖利的長簪,胸口和肩側有大片噴射的血汙,想來是知道在劫難逃,以死保住清白。

儘管她們淩亂不蔽體的衣裳與身上的臟汙表明,那群山匪連她們的屍首也未曾放過。

同為女子,見到這一幕,李嫵心下既沉重不適,又無比唏噓。遲疑片刻,還是走上前,彎腰替那女主人和小娘子整理衣衫——起碼,走的體麵些。

石娘見狀,上前道:“娘子,奴才來吧,莫臟了您的手。”

“無妨,你和朝露去將另幾個丫鬟的衣裳穿好。”李嫵給這對貞烈的母女係上衣帶,抬手捂上她們死不瞑目的眼,扭頭另吩咐著:“安杜木,去咱們馬車取把斧子,把這些箱籠都劈了……能劈多少劈多少,再圍著屍體生一把火。”

起碼在官差趕來前,叫野獸不敢靠近,留個全屍。

安杜木明白主子的意思,一聲不吭去做了。

就在李嫵將那小娘子領口最後一枚衣扣係上,身後忽的被什麼拉扯一下。

穿林晚風還帶著寒涼,饒是李嫵平素再鎮定,死人堆裡陡然扯動的力道還是叫她背脊一僵。

她梗著脖子轉過臉,便見那躺在地上、半邊臉被鮮血掩蓋的老太太,正睜著虛弱的眼望著她:“恩…恩人……”

天光晦暗,死人複活,李嫵心跳都漏了一拍,好在沒狼狽癱坐在地上,滿臉警惕地看著這死而複生的老太太:“你是人是鬼?”

那老太太唇瓣翕動,有氣無力:“救…救我……”

會求救?李嫵冷靜下來,抿了抿唇,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鼻息,緊繃的眉眼微鬆。

“石娘,快來!”李嫵喊道:“有個活口。”

石娘和朝露正在搭柴火,聽得這話,忙不迭趕了過來。

幾人合力將那老太太扶起,朝露又取了些水給老太太。

老太太運氣還算好,馬車被撂翻時,她就撞到腦袋暈過去。大概山匪見她是個孱弱老太婆,隻當她自己撞死了,連刀都懶得補。

現下老太太昏昏轉醒,見到周遭親人橫死模樣,不由老淚縱橫:“大郎啊,大郎媳婦啊,雯君啊,你們死得好慘啊——”

天邊最後一絲餘暉也徹底沒入山林,李嫵也沒空聽老太太哭喪,隻與她說清利弊:“夜裡山間有野獸,再不走會很危險。您若還想哭,那我們先走一步,您留待這裡哭。您若想活命,那就隨我們走,我可載您進城報官。”

好在這老太太並非糊塗人,聽到李嫵這話,心下縱然難受不已,審時度勢,還是選擇後者,哽噎作了作揖:“那就…那就勞煩恩人了。”

李嫵嗯了聲,示意朝露扶著老太太上車。

老太太顫顫巍巍起了身,上車之前,先尋到前頭一車廂裡,摸了好一陣,掏出個布包牢牢揣進懷中,這才隨朝露上了馬車。

不多時,安杜木也在屍體兩丈外鋪好木柴,點了火。

做好這一切,一行人迅速上車,馬不停蹄地往永寧鎮方向奔去。

車廂裡,老太太抱著布包,伸長腦袋望著林間燃起的火光,直到再也看不見,才坐回車廂,抽噎垂淚。

李嫵想了想,遞了塊帕子上前:“節哀。”

老太太接過帕子,看著這位性子冷、話不多,行事卻冷靜果斷的年輕娘子,哀聲說了句:“多謝恩人。”

雖然知道這種情況,自己或許該安慰幾句。可李嫵現下心裡也煩亂得很。

若說撿回老太太,是身為人的那份善意使然,現下那點善意與憐憫冷靜下來,她開始思考,自己是否撿了個麻煩——

照理說,自身還在逃跑途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現在人都撿回來了,總不可能真撂在那林子裡,由著她在野外林間自生自滅。

罷了,就當積德行善,待會兒進了城,把她放在衙門門口便是。

李嫵這邊定下主意,那頭朝露已滿懷同情與老太太聊起來:“您彆太難過,遇到這種事誰也不想的,等報了官,官差定會抓住那群山匪給您家裡人報仇!”

大抵朝露模樣生得乖巧,一口樸素土話又易叫人生出親近,而老太太這會兒心裡苦痛難受,需要尋一處傾訴,於是倆人有來有回的聊著,漸漸也叫李嫵弄清這一家遇難者的來曆。

這家主人名喚沈長東,乃是江陵郡廣平縣的縣丞,年初得到升遷,便帶著妻兒老母前往洛州縣赴任。不曾想還未至洛州縣,就遇到山匪,慘遭禍事。

“那些殺千刀的畜生,要遭報應的啊!”老太太捶胸痛哭:“老天爺啊你不公,為何獨留我一人,若是能拿我的命換回我兒子的命,老婦也願意啊。”

朝露也直掉眼淚:“老人家莫難過,官老爺一定會替您做主的。”

老太太哭了一通,又擦乾眼淚,與李嫵道謝:“今日真是多謝恩人了,還不知恩人名諱。”

“舉手之勞,不必掛齒。”李嫵說著,又道:“沈老夫人,我很同情您的遭遇,隻是我們也急著趕路,不能幫您更多,待會兒到了永寧鎮,我將你放在鎮上衙署……之後,就靠您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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