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2 / 2)

二嫁帝王 小舟遙遙 13996 字 8個月前

他今日穿著竹葉紋的青袍,係白玉帶,烏發以一根翠簪束起,車廂晃動間,有薄薄陽光灑在他半邊側臉,襯得他高鼻筆挺,薄唇如朱。再加之他此刻神態澹然,手執書卷,端的是公子如玉,舉世無雙。

李嫵有一瞬間錯神。

起碼從前的她不算太眼瞎,他這副皮囊從過去到現在,當真是挑不出毛病。

聽到她主動搭話,他從書頁裡抬起眼皮,淡淡乜她:“龐家男人都死光了,如何鬨事?”

李嫵愣住:“死光了?”

“放心,朕不是那等濫殺無辜的暴君。”裴青玄道:“龐家與固安縣縣令狼狽為奸,暗中做了不少坑害百姓之事,取他們狗命,不冤。”

長指慢條斯理翻過一頁,他又道:“還有那龐三昨日所說的幽州太守,朕也派人去查了,若也是個為非作歹的蠹蟲,朕一並送他去黃泉。”

李嫵這才鬆口氣:“這樣說來,你此番倒替百姓做了件好事。”

裴青玄看她:“你這是在誇朕?”

李嫵微愣,說不上來。

裴青玄鳳眸輕彎:“阿嫵或許不知,朕還將臥龍山的山匪一鍋端了。那永寧縣令宣秉兼,無

能昏庸之輩,手下縣丞與山匪沆瀣一氣,他竟毫不知情。朕罷了他的官,另派了個新的縣令上任,現下永寧境內一片安定。待回程路過那裡,你便能見著區彆。”

這邀功般的話讓李嫵有些不自在,他與她說這些作甚?他是皇帝,讓百姓安居樂業本就是他該做的。

但男人的目光實在太過灼熱,直勾勾盯著她,叫她隻得硬著頭皮說了句:“挺好的。那群山匪得了報應,也能告慰那些慘死在他們手下的百姓在天之靈了。”

說罷,生怕他抓著自己,要她再誇,李嫵忙轉過臉,繼續看著窗外風景。

車廂內又靜了下來。

看著那趴在窗口麵朝外麵的纖細身影,裴青玄忽的憶起舊日無數個類似的場景,他看書,她趴在他的身旁。

隻從前,她都是麵朝著他,像隻慵懶貓咪,軟軟與他撒著嬌:“玄哥哥,你什麼時候能陪我玩。”

他哄她:“快了,看完這冊書。”

她歎氣:“好吧。”

過一會兒她沒了聲,他放下書冊再看,她已枕著手臂甜甜睡去,雪白頰邊都被壓出紅霞般的淺痕。

那會兒是真正的“兩小無嫌猜”,哪像現在……

漆黑眼瞳微閃了兩下,而後又變得深暗。

就算現在與從前不大一樣了,也沒關係。

隻要她還在他身邊,就已足夠。

***

這日夜裡,到達新的驛館入住,裴青玄仍舊拿出那副鐐銬,將他與李嫵的手腕鎖在了一起。

李嫵歇斯底裡與他鬨了一場,罵也罵了,求也求了,沒有用。

在這一點上,他固執的可怕。

到最後李嫵精疲力儘,伏趴在被裡無聲落淚。

他圈著她,克製而溫柔地一點點吻去她的眼淚,低沉著嗓音誘哄著:“阿嫵,彆怪朕……朕也不想的……”

這副鐐銬,並非他對她的懲罰。

若他真想罰她、折辱她,他大可鎖住她的手腳,何必要將自己也與她鎖在一起。

他隻是實在經受不住,再一次失去她。

那種蝕心裂骨的痛意再來一次,他或許真會變成個失去理智的瘋子,做出些更可怕的事。

李嫵已全然聽不進他的話,就像她不懂,他為何會變得如此偏執,如此不可理喻。

之後的每個夜晚,他都會鎖住他們倆。

每個清晨,他又會溫柔替她塗藥,就像昨晚鎖住她的人,並不是他。

在日複一日的趕路中,終於在十一月初,馬車到達長安。

猶記離開長安時,還是盛夏時節,朱雀大街兩側的槐樹鬱鬱蔥蔥,濃綠盎然。轉眼幾月過去,碧綠的葉子變得枯黃,在蕭瑟寒風中片片凋敝。街上來往的人也都換下色彩鮮豔的輕薄夏衫,紛紛穿上禦寒的薄襖。

在進宮之前,裴青玄命人將馬車駛去了太傅府。

李嫵有些詫異,裴青玄替她挽發,又沾了些鮮紅胭脂,覆上她飽滿好看的唇瓣,細細抹勻:“你在外這麼久,老師都擔心病了。現下回來,自要與他報個平安,叫他放心。”

胭脂抹好,他捧著她的臉看。

素齒朱唇,雙瞳剪水,腮暈潮紅,花顏勝雪,越看越覺得可心稱意。

喉嚨上下滾了滾,他俯身,貼著那兩片薔薇似的柔軟唇瓣,本是淺嘗,漸漸收不住,撬開她的貝齒改為深入的吮吻。

直到馬車停下,外頭響起馬夫的聲音:“主子,已到太傅府。”

李嫵才推搡著他的胸膛,躲開他不知收斂的吻:“夠…夠了。”

唇上才塗的胭脂又被他吃了個乾淨,簡直是白塗。

“朕越來越覺得,你就是上天賜給朕的禮物。”裴青玄啞聲道

:“不然怎會每一處,都長在朕的心上,百看不厭,愛不釋手。”

李嫵被他這親昵膩話說得耳熱牙酸,推著他:“彆鬨了,待會兒還要見人。”

“好,不鬨。”手掌從羅裙收回,取過帕子擦拭,他慢條斯理地提醒:“阿嫵彆忘了,太傅嫡女已死,你現在是沈雯君。”

說起這個,李嫵表情微僵,心下忽的有些後悔,早知這樣快就被抓回來,她當初就不該冒著風險金蟬脫殼。

但轉念再想,李嫵死了也好,起碼死的清淨,不會因著與皇帝這些糾葛,而帶累了太傅府的清譽。文人最重清名,父親在士林多年,門下學生無數,自己若成了叫皇帝不思朝政的奸妃,李家豈非被推到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有失必有得,當初既然那樣做了,落子無悔。

她在車廂整理衣衫鬢發之際,裴青玄遞了塊牌子,讓門房傳進府邸。

不多時,李硯書和李成遠就扶著李太傅前來門口迎接。

彼時日頭偏西,光線柔和,李家人清楚看到那輛風塵仆仆的馬車裡,一襲暗紫色錦袍的皇帝掀簾下了車,他並未立刻走來,而是轉過身,朝馬車裡伸出手。

一隻素白纖細的柔荑從山嵐色蒲桃錦簾幔伸出,緩緩搭在男人攤開的修長掌心。

看到那隻手時,李家人呼吸不由屏住,再看那雖戴著帷帽也掩映不住的熟悉身形,一個個紅了眼眶。

是阿嫵。

她回來了。

隔著一層薄薄白紗,李嫵也看到熟悉的門庭前站著的那幾道身影,明明才分彆幾月,卻恍若隔世般,叫她鼻尖發酸。

她急急上前,牽著她的那隻大掌加重力氣:“不必著急。”

李嫵按捺住心頭情緒,低低嗯了聲。

兩人並肩走到大門,李家父子三人齊齊朝裴青玄行禮。

裴青玄笑容和煦,抬了抬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進去說罷。”

李家人雖說對皇帝有怨,但他畢竟是皇帝,且此番也是他千裡迢迢將李嫵帶了回來,撇開那些恩怨糾葛不說,起碼現在人是好好站在眼前,沒病沒災,於李家父子而言,已是值得燒香拜佛的好事。

一乾人各懷心思,前後走進府內。

到了花廳,屏退下人,關上房門,李嫵這才取下頭上的帷帽。

“阿嫵拜見父親。”她雙眸泛紅,哽噎地朝上座消瘦蒼老的李太傅行禮:“女兒不孝,叫父親擔心了。”

李太傅老淚縱橫,抬袖拭淚:“人沒事就好……”

天知道徐月娘的死訊傳來時,他有多麼後悔,後悔自己的縱容將女兒害上一條不歸路,最後落得那樣下場。

幸好皇帝剿匪歸來,將女兒還活著的消息及時告訴他,否則那幾日,他怕是真想不開,一條白綾上吊去老妻麵前懺悔己罪了。

與李太傅行過禮後,李嫵各朝李硯書、李成遠兩位兄長行禮,倆人也與李太傅同樣的反應,紛紛頷首:“平安歸來就是最好。”

入座之後,李太傅看皇帝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也猜到女兒待會兒怕是就得進宮,於是命人將兩位兒媳婦都請來,叫她們也都見一見。

不多時,崔氏和嘉寧郡主就趕了過來,見到李嫵皆又驚又喜。

李嫵將她離開長安之後的經曆大致說了一遍,在親人麵前,她習慣報喜不報憂。

這般說了足有一個時辰,眼見外頭天色漸漸轉暗,裴青玄起身,要帶著李嫵離去。

李太傅很是不舍,試圖挽留:“還請陛下開個恩典,讓阿嫵在家多留幾日吧。”

“這樣的話,老師日後還是莫要說了。”

裴青玄薄唇微掀,雖是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連著語調都顯得清冷:“朕可不想隔個

幾日,又聽到太傅府起火的訊息。”

李太傅語塞,連帶著李家人也都沉默。

還是李成遠沒憋住,說了一句:“阿嫵本就是我們家人,是陛下非得將她搶入宮……”

“二郎!”李太傅和李硯書異口同聲的嗬斥。

嘉寧郡主也變了臉色,懊惱地看了眼自家夫婿,又忐忑地觀察著皇帝的神情。

好在裴青玄並無慍色,他隻掃了眼李成遠,而後不疾不徐起身:“二郎許是忘了,李家嫡女已死在六月初那場大火裡。你若認不清人,晚些朕讓禦醫替你看看眼睛。”

他走到李嫵跟前,伸出手:“已耽誤夠久了,走罷,隨朕回宮。”

看著眼前這隻仿若玉雕的修長手掌,李嫵紅唇緊抿。

她遲遲沒有動作,那道落在麵門的視線猶如實質般,愈發冷冽:“阿嫵。”

沉冷兩個字,重重敲在她的心口。

良久,李嫵認命閉眼,將手放進了那寬厚掌心。

手立刻被牢牢裹住,就如一張無形大網也將她牢牢束縛,男人垂下眸,定定看著她,磁沉嗓音透著一絲滿意愉色:“這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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