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那扇白色的小門,葉柳的心越發的堅定。
她總是不能理解蕭穀誠,總是覺得他愛說謊,總是覺得……
可當她對蕭銘說出那句謊言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多麼虛偽。
她呢?
她所做的不是和蕭穀誠一樣嗎?
就在蕭銘苦苦哀求她不要走,不要獨自拋下他的時候,她還是認真地說,“銘兒,你往前走,媽媽很快就來找你。”
天知道,她根本沒有再次回到蕭銘身邊的自信!
那種心情……
就算犧牲自己,也想要保存對方的心情。
並不是不夠愛,或許也不是不夠尊重對方。隻是,心裡就這一個念頭:如果要活,就活他吧。
強烈,凶猛,令人窒息。
有過落海的經曆嗎?
整顆心被壓迫著,五臟六腑都變了位。咽喉處,被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喘不過氣來,偏偏大腦因為缺氧而無比清晰。
臨死的那瞬間,衝入大腦的想法幾乎是本能。
什麼利益弊端通通沒有去想,隻有那存在於潛意識裡最真實的想法,奪去了一切。
葉柳鼻頭發酸,不自覺想到某天夜裡,蕭穀誠抱著她說:“葉柳,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好痛苦,真的,我也不知道路怎麼走。”
“可是葉柳,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時,他埋首在她的脖頸間,健碩強大的身軀都傾在她的身上,他埋在她的脖頸……哭。
無聲的哭。她沒有聽見聲音,隻感覺到了溫熱的液體滑過她的肌膚,隱進她的身體裡。
他摟著她腰的力道很穩,手部灼熱的溫度清醒猶在。
她感受到了,在這一刻,她向蕭銘說謊的時候,她感受到他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痛,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她同樣舍不得蕭銘,那是她最愛的兒子,她十月懷胎,痛苦難產生下的孩子。
她生他的時候,他父親甚至還在外作戰。他一出生,他父親就連血衣都沒有脫去,手帶顫抖地要抱他。
他出生得雖然不順利,可也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到這個世上來的。
現在,她還能聽見兒子帶哭的嘶吼,媽媽,你不要走……
可她還是走了,她想要去找蕭穀誠,她放不下那個背負著罪惡和痛苦的男人。
其實,她從未忘記前世的那個他。在她最初的記憶裡,他始終是那個正義分明的少年,他揮斥方遒,坦蕩無畏,後來他為她拿起刀,變得邪惡,嗜血,無情……
或許他不是拿起了刀,而是完全變成了一把刀。
沒有刀鞘的包裹收斂,沁入骨子裡的血腥彌漫不去,外放而又囂張,冰冷而有著溫熱的氣息。
一柄被血氣環繞的利刃,卻在她的三言兩語下,一次次的放過烏圓。
媽媽,你不要走……
葉柳聽見身後兒子的呼喊,抹去眼角的清淚,奮不顧身地衝進了那扇還彌漫著白色霧氣的小門。
她衝了進去,從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她拋棄了她的兒子,她的銘兒。
今後,他可能就要沒有父母的庇佑,獨自在這殘酷的世間求生。
……
葉柳沒有回頭,也就沒有見到身後蕭銘在巨大沉重的悲痛下逐漸變身。
強悍的氣流在蕭銘的體內瘋狂地醞釀著,翻騰著,衝破他身體的桎梏,深青色氣壓從他體內彌漫出來,爆炸式似的擠壓普通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