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第二天一早,修女麵色沉重的走向治療室。

艾珀妮傷得實在是太重了,骨折伴隨著大量失血,缺醫少藥的熬了一夜,沒人能保證她一定還活著。

抱著“沒有她好運說不定就會落在我們頭上”這種樸素簡單但愚蠢至極的念頭,那些因瞳色發色不符合要求而喪失機會的女孩們聯合起來,趁教師和修女們喝茶休息的功夫合力將“幸運兒”推下三樓平台。如果不是那孩子運氣好摔在備用菜地上,負責人請來的德納爾神父就該給她塗油膏準備下葬而不是止血正骨了。

“上帝保佑,唉……”

老神父年齡大了,治療完畢就一直待在會客廳裡烤火取暖,夜間也隻安排了克洛斯特街的小愛麗絲守著。修女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但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親愛的姑娘們,今天有個好消息,雪終於停了,太陽也……我的天啊!”

她推門向內看,驚喜的發現金發少女已經能自主坐起來,正在小愛麗絲的幫助下喝水。

修女瞪大眼睛,邊碎碎念著“上帝”邊拚命拉動搖晃治療室牆上的拉鈴繩。

沒過多久,紛雜的腳步聲疾走而來,負責人領著其他一早就來了解情況的紳士們湧進治療室,老神父慢吞吞跟在最後。

“這簡直就是奇跡!上帝垂憐。”

他本來都已經放棄這份搭上大人物的希望了,沒想到重要籌碼居然能從那種傷情下活過來,而且看上去還不錯?

要知道,他請德納爾神父過來醫治傷患,打得就是治好了算運氣治死了直接埋的主意。

這年頭一把喂馬的豆子就能算作一餐,彆說什麼盤尼西林之類的緊俏藥物,對於孤兒院的孩子來說,喝點熱水就算是用過藥。

糖?想都彆想!

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艾珀妮居然轉危為安甚至比沒受傷前氣色還要好……

紳士們昨天就見過傷員的情況,無一不為這可憐的姑娘歎息祈禱,此時跟在負責人後麵見到這一幕,他們不是抽氣,就是大聲讚美上帝。愛麗絲背對這群急於展示虔誠與善心的家夥,催促傷員灌下最後一口水,借著角度撇嘴翻白眼。

上帝?嗬嗬。

老上帝早就死了。

“好姑娘,好好養傷。”負責人上前看了眼金發少女,視線很快移到忙前忙後的小愛麗絲身上:“非常感謝,維爾根特小姐。”

如果說昨天這個黑頭發的小東西在他眼裡還隻是可以抓起來隨便玩玩的活玩具,那麼今天,她儼然成了能幫助他飛黃騰達的小貴人。

小女孩手足無措的抓抓罩裙,紅著臉彎了下膝蓋:“這些都是上帝的旨意與恩典,先生。”

“是啊是啊,上帝絕不會拋棄祂忠實的仆人。”

無數個聲音對這句屁用也沒的廢話表示不能更讚同,大家都覺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合該享受這份榮耀。

確認過傷員情況好到不能更好,負責人慷慨的邀請紳士們移步到壁爐旁再來一杯,暖暖身子的同時緩解一番內心的激動。修女上前接替愛麗絲的工作關照艾珀妮,立下大功的小愛麗絲則被打發去了點心房——這絕對不是吝嗇,而是種無言卻實惠的報答。

點心房裡有熱水,有食物,守著灶火連吃帶拿,美滋滋。

很快小愛麗絲的罩裙裡就藏了許多零零碎碎包著油紙的黃油塊和乾酪塊,貴重的蜂蜜和糖連同小瓶子被一起貼身掛在裙帶上,廚娘甚至大方的多送了她一小桶爛蘋果。

——也不能說爛吧,至少每隻果子都還完好保存著三分之二的可食用部分,洗切乾淨了誰知道它們身上曾經有過瘡疤呢?

這個時候的小愛麗絲堅信,點心房就是天堂該有的模樣,而甜食則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我的孩子,昨晚辛苦你了,快點回家睡一覺。”

從布魯斯孤兒院回到克洛斯特街,德納爾神父並沒有真讓愛麗絲去給他清潔教堂後麵的破水池。為了表示感謝,他當麵寫了封去往法蘭克福的信,收下一小瓶蜂蜜後趕她回去休息。

昨天是貝爾西歌舞劇院的休息日,今天晚上,整條街都會因為它變得再次熱鬨起來。

這家由貝爾西家族經營了幾輩子的老歌舞劇院,曾經是克洛斯特街上人人趨之若鶩的高雅場所。當然了,現在的它也讓人趨之若鶩,不過“高雅”這個詞……必須打上雙引號。

小愛麗絲時不時提一下不斷往下滑的罩裙,拖著木桶向德納爾神父道謝,離開教堂回家。維爾根特宅就在教堂對麵,兩棟建築物臉對臉門對門,一樣破舊一樣蕭條。推開自家漏風的木門,她還是老樣子在門後卡上堵風用的板子,然後提著桶和裙子一溜煙鑽進廚房。

黃油、乾酪、方糖、咖啡,還有蘋果。

精細麵粉實在是太貴重了,廚娘不肯分,於是她氣不過的順了一小瓶蜂蜜,正好用來感謝帶她發了這筆小財的德納爾神父——這位神父二十年前來到克洛斯特街,那時的他很喜歡坐在教堂後麵附帶的院子裡曬太陽,邊曬邊笑著和前來討要零食的孩子們講述自己身上每一道傷疤的來曆。隨著時間推移,當年的孩子們逐漸長大成人整日為生活奔波,老神父精彩的故事成了荒誕不羈的臆想,願意坐在他膝邊傾聽的也隻剩下維爾根特家的黑發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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