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提著一口氣的夏油小朋友見不良們悻悻離去,總算放下心,往旁邊找了顆樹扶著喘氣去了。危機解除,由紀立刻向椎名解釋了一長串被人追打堵門的緣由。中年女人什麼也沒說,隻淡淡問了句:“晚上吃什麼?”
——這是個好孩子啊!是個滿腔熱血見義勇為的好孩子啊!怎麼就攤上森鷗外那麼個不是東西的爹?維爾根特母女來到島國都已經這麼久了,那家夥居然從未主動提及過她們。就連所謂的合作,也不過敷衍了事,傳遞的情報十條中最多也就兩三條有用。
他連過去托人轉的生活費也停了呢,擺明要白嫖內務省養活老婆孩子。
“椎名做什麼我都很喜歡哦,這是夏油,學校裡的同桌。”她像個普通孩子那樣來來回回炫耀著新得的朋友,總是麵無表情的保鏢兼保姆兼看守軟下眼神:“原來是隔壁夏油家的孩子,留下來吃咖喱飯吧,我會告知你的父母。”
打個電話而已,椎名下意識就想多做幾件能讓由紀高興的事。
夏油傑這會兒才剛喘勻氣,聽到她的邀請馬上很有禮貌的彎腰問候:“您好,森夫人,打擾了。”
椎名:“……”
森夫人什麼的,還是算了吧,運氣還沒有那麼爛。
“你認錯了,森夫人另有其人。”她擦擦手轉身沒入廚房。
男孩疑惑,視線追著她直到看不見。
這時二樓傳來一陣優美的歌聲,旋律婉轉,感情飽滿,除了聽不懂,沒有什麼地方不好。
“唱歌的才是森夫人,我媽媽不會說日語,你湊合著聽吧。”由紀拉著門,示意男孩跟上:“這件事麻煩你暫時保密呦,對了,還能看見嗎,那個怪物。”
“……”
話題跳躍跨度有點大,夏油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
她應該不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邀請彆人回家做客才折騰這麼一圈的吧!就為了讓我實地確認那個怪物究竟還在不在?
過於複雜的腦回路對於才小學三年級的夏油小朋友來說實在難以理解,靈光乍現冒出的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拋到腦後。
“沒有,消失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能辨彆得出來它是否存在。”
他老老實實回答過這個問題,由紀才鬆了口氣。
消失就好。
雖說不可能在這裡駐留太久,能安穩些由紀也懶得折騰。
兩個孩子在玄關處換過鞋,夏油傑衝著屋子裡說了句:“打擾了。”
然後走進去。
在此之前他從沒有拜訪過住在這棟房子裡的鄰居,這還是第一次。
“隨便坐,你想喝什麼?”
由紀打開冰箱門上下看,摸出一點蘋果成分也沒有的蘋果汁。
夏油小朋友很客氣的告訴她:“什麼都可以,謝謝。”
“那就這個了。”
果汁橫過客廳飛來,不遠不近剛好落在他手邊。夏油傑拿起利樂包,撕下吸管剝開,捏著尖頭慢慢戳進去。
“你……是誰?”
蘋果汁還沒喝進嘴裡,樓梯上忽然傳來夏油傑聽不懂的語言。隨著對方慢慢走近,他以為自己看到了活生生的海報明星。
好漂亮的金發大姐姐!五官有點眼熟?
金燦燦的大愛麗絲出現在客廳,黑發紫瞳的男童把她從樓梯上吸引下來:“你是誰?”
“額,您好?”
這個女人的表情有點奇怪,在自己家裡穿睡衣沒什麼問題但是見客也這樣會不會不大好?夏油傑滿頭霧水,邊自我介紹邊轉去看站在不遠處的森由紀:“我是……”
幸虧他聽不懂德語,不然絕對會被接下來的對話嚇哭。
“林太郎,你怎麼……突然變小了?”
大愛麗絲走近陌生男孩,動作奇快一把抱住他就往懷裡攬:“小小的林太郎也好可愛!”
笑容瞬間凝固在森由紀臉上。
客廳那頭,大愛麗絲母愛滿滿的抱著彆人家的孩子不肯鬆手,客廳這頭,由紀周身已經快被黑氣淹沒。
椎名把晚餐端上飯桌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一邊“母慈子孝”,一邊“深淵降臨”。
完全聽不懂德語的夏油小朋友直挺挺坐著一動不敢動,似乎在努力催眠自己是個貓爬架,大愛麗絲也不管這孩子願意不願意,抱著揉來揉去就是不放。
“這……”
這種行為,彆人家孩子再大上幾歲都要告你性騷擾了好嗎?
椎名隻能去找由紀要答案,女孩子麵無表情抬頭,布滿陰鬱的眼底仿佛氤氳著風暴:“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閉嘴!”
立刻意識到自己態度惡劣,她闔上眼睛,纖長睫毛微微顫抖。過了一會兒重新睜開後0把外放的情緒收斂回去。女孩從冰箱旁起身,走到客廳對角對渾身僵硬的夏油傑道:“這是我媽媽,她精神失常了,看到黑色頭發紫色眼睛的人就會誤以為是我父親。”
“沒什麼危險,這種時候隻要順著就行。她很容易受到驚嚇,哭起來又特彆難安撫,所以我才會請求你保密。”
“哦哦!那個,我會保密的。”
夏油小朋友瞳孔地震:所以我是被森由紀的媽媽誤認為森由紀的爸爸了嗎?還是說森由紀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
小姑娘就著角度捧起大愛麗絲的臉,用德語放緩聲音:“親愛的?”
大愛麗絲看著女兒的眼睛,迷茫片刻後恍然大悟:“我是不是又認錯了?哎呀,孩子會長得像父親嘛……”
說著她輕輕掙開女孩的手,轉去摩挲陌生男孩的頭發:“原來你都長到這麼大了呀,我差點給忘了。林太郎沒有和你在一起嗎,他人呢?”
有什麼能比被母親遺忘這件事更讓人傷心?森由紀當然明白大愛麗絲不是故意的,隻是相較於自己而言,夏油傑的性彆更容易引起她的共鳴。
但還是不甘心啊,胸口空蕩蕩的,有點冷。
夏油小朋友的坐姿比竹節蟲還要僵硬,眼睛裡透出驚慌失措的求救信號。他聽不懂大愛麗絲說什麼,陌生人突來的親昵更是讓他不知所措。由紀壞心的一點也不想去解救,隻當是……隻當是無傷大雅的小小報複吧。
肩頭忽然一暖,毛茸柔軟的居家披肩落在身上。椎名還是板著張沒有表情的臉,猶豫片刻,她把被母親冷落在一旁的女孩拉進自己懷裡抱抱:“咖喱飯好了,去吃吧。”
單薄的暖意一觸即離,椎名鬆手放開一臉空白的小姑娘,轉身走回餐桌旁繼續張羅:“夫人,該用晚餐了。”
大愛麗絲慌慌張張推著夏油傑要他坐到餐桌旁,椎名默默多搬了張凳子出來,免去又一場風暴。
完全聽不懂德語的夏油傑此時終於猜出大約發生了什麼,他彆彆扭扭被大愛麗絲推到凳子上坐好,看向森由紀的眼神滿含歉意。
“你吃呀,多吃些。”大愛麗絲注意到了“兒子”的視線,這才發現坐在對麵的女兒:“……誒?”
她恍惚記得自己好像隻生了一胎,為什麼這裡坐著兩個黑頭發紫眼睛的孩子?
孿生子?
似乎不太像?
難道說……忘記了第二個孩子嗎?那可真是不像話!
好在大愛麗絲即便精神失常也沒什麼攻擊性,放她自己坐在那裡鑽牛角尖,森由紀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提醒夏油傑吃東西:“沒事兒,等到明天她就會把這件事徹底忘掉。雖然偶爾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我媽媽還是非常愛我的。”
餐桌旁另外兩人一塊用不好描述的目光看過來——這話隻有她自己信,這孩子/森由紀,真的很愛她母親(她好可憐)!
“由紀,明天想吃鬆仁巧克力派,還是意式千層酥?”
高糖高油的甜點能讓人心情愉悅,除此以外椎名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
小姑娘把米飯拌在咖喱裡頭也不抬邊吃邊答:“我全都要。”
不得不說,保姆兼保鏢兼看守甜點真是做得一絕,她都有點舍不得她了。
令人食不下咽的晚餐很快就結束,趁著大愛麗絲擠進廚房硬要“做些好吃的等林太郎下班回家”的功夫,夏油傑忙不迭起身告辭:“明天起我和你一塊上下學,免得那幾個高年級堵你。還有,嗯……”
男孩移開視線,小聲吐出兩個字:“抱歉。”
抱歉讓你母親誤會了,還是兩次。
由紀聽見這兩個字,抬起眼睛盯著他看了兩秒,忽得勾起嘴角微笑:“不關你的事,想太多了小心不長個子,小不點兒。”
“你!”
說好了罵人不揭短的呢?你怎麼專撿彆人痛處踩!
女孩站起來把客人送到門口,在他不滿的目光裡聳了下肩膀,用肢體語言告訴他並沒有什麼說好了的“罵人不揭短”:“安心啦,我知道我媽媽的情況,不會怪你。”
“好吧。”夏油傑走兩步回頭看一眼,又走兩步又回頭看一眼,看著森由紀縮回玄關關上大門,這才死心走回自己家。一進自家院牆,他就看到母親目光灼灼的抱著掃把笑問:“小傑,終於交到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