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的晚餐簡單而樸實,睡前森先生摸了好一會兒愛寵的後腦勺,下定決心明天一定要順手買張彩票——女兒讓我摸了!沒有邦邦拳!這難道不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麼!
他不知道的事,這邊剛剛進入夢鄉,那邊黑貓就沿著隱藏得當的通道溜出家門。
有科學家研究發現,貓咪一晚上的行動軌跡最遠可達數十公裡,他們總會趁著兩腳獸睡著出門做些重要的事,小由紀也不例外。矯健的身影穿行在夜色中,很快就來到城市邊緣被遺棄的土地上。四周的流浪貓嗅到了首領的氣味,紛紛從各種匪夷所思的角落裡鑽出來。
輪胎下,牆縫裡,乾涸的排水管,以及廢棄倒塌的鐵皮移動房。
她蹲坐在位置最高的牆頭上,側耳傾聽小弟們哭訴。流浪貓嗷嗷告訴她,前段時間有隻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長毛大白貓突然冒出來遇貓揍貓遇狗打狗,搞得大家都不敢輕易出門覓食了。黑貓聽了一會兒,喵喵回應小弟們今天就帶他們打翻隔壁流浪狗部落,勢必要搶回之前被奪走的地盤。
領地範圍足夠大,食物的來源才足夠豐盛,流浪貓的生存幾率才能更高。
於是一群流浪貓在首領的引領下突襲流浪狗的狩獵範圍,眼神凶狠氣勢凜然,抱團攻擊絕不走散。黑貓領著他們專盯狗鼻子下手,撓趴一隻才換另一隻,沒幾個小時就把剛剛成群的流浪狗勢力打了個落花流水。
黑夜中貓的視力要比狗的更好,流浪狗們紛紛發出哀嚎慘叫,夾著尾巴四散逃離。掙得新領地為首領帶來了更高威望,她甩甩爪子,踩著青草和露珠連夜返回那個安靜的院子,擦乾淨肉墊和毛發重新躺回貓窩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又過了一個小時,鏟屎官走動的聲音越來越響,食物的香氣伴隨著鳥鳴透入鼻端。黑貓首尾銜接睡成一隻毛茸茸的貓餅,被人趁機擼了好幾把也隻是不耐煩的甩甩尾巴。
“睡懶覺的小由紀也很可愛,早飯已經準備好了,爸爸要去上班啦,今天也要乖乖在家等爸爸回來哦!”
森先生心情愉快的穿上西裝打好領帶,提起公文包準備出門工作。
今天那隻傻乎乎的白貓還會來嗎?要是不來就抽空把領地周圍的蟲蛇鼠蟻清一清。
嘖,家養的兩腳獸實在是太脆弱了,一隻圓溜溜的小蟑螂也能把他嚇得慘叫連連,還行不行了?
黑貓悶頭大睡,抽抽耳朵算是回應,中年男人湊上來吸了一大口,掛著可疑的微笑輕一腳重一腳出門“狩獵”。可想而知他帶不回什麼獵物,隻要彆把那隻方方正正的袋子弄丟就是萬幸。
她在心底歎了口氣——真是嬌貴難養的家夥,什麼都不吃,什麼都抓不到。也就運氣好總能從黑黑白白的盒子裡掏出食物,萬一哪一天儲備要是吃完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被餓死。
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亞克力小門傳來皮毛摩擦聲,緊接著是鳥類驚慌失措的嘶鳴。黑貓睜開紫色的眼睛,喜鵲尾巴差點懟到她臉上。
那隻總在附近徘徊的白貓今天又來了,昨天的優待似乎讓他明白了不能空手上門這個道理,今天的禮物是一整隻活生生的歐亞大喜鵲。作為鴉科大佬,喜鵲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慘遭貓科毒口。它本來隻是看著這貓一身濃密白毛很有幾分眼饞,打算薅幾撮下來絮窩好討媳婦來著,不料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一掌拍在地上,腦袋裡嗡嗡直響。
“喵~喵喵~”
白貓驕傲的抬起脖子上那圈毛茸茸的“圍脖”,發腮後又圓又胖的大臉把喜鵲往前送送——禮物呀,你喜歡嗎?
黑貓矜持的從貓窩裡走出來坐好,連同白貓和他的戰利品在內被她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上下打量著:“……”
這玩意兒撒手就飛,也就隻有當玩具的用處了,聊勝於無。
“親愛的,家裡跑進來小動物了嗎?”
晚間打掃衛生時森先生看著地板縫隙裡的鳥毛陷入沉思,接觸到女兒澄澈無辜的目光後果斷翻開手機下單:“這個小麻雀玩具怎麼樣,全都是真毛哦!”
兩腳獸又怎麼了,想吃鳥肉嗎?
她看著湊到麵前的發光板,用鼻子嗅嗅就毫無興趣的轉頭走開。沒有什麼意料之外的味道,無趣。
*
“悟,請你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日常清理貓咪用具的夏油傑從自家櫥櫃裡翻出不少讓人頭皮發炸的東西——乾枯的草梗、喜鵲的尾羽、空了的罐頭罐,還有一隻被咬得七零八落的仿麻雀貓咪玩具。
大白貓團成一團盤在這些東西上,用厚重的白毛壓住它們,不許人動的意思不能更明顯。
“不是,鳥毛和搶來的玩具也就算了,這些草和空罐頭什麼情況?我好像沒有買過這個牌子。”青年拽起貓尾巴,從下麵掏出一隻貼著青花魚圖片的馬蹄鐵罐子,白貓馬上轉過來伸爪扒拉。
“喵喵喵!喵喵喵嗷!”
“好好好,我可以不動你的收藏,前提是它們不能出現在屋子裡!”
他連貓一起端著這堆東西放到院子裡,一抬頭剛好看到下班從這裡路過的森先生。
“您好?”年輕人禮貌的打了聲招呼,中年男人眯起眼睛回憶,很快就想起這是誰……連同那份未結賬的賬單。
他掛上無懈可擊的微笑,眼睛裡閃爍著幽暗的光:“夏油君,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額……”隻是普通問候而已,用不著這麼正式吧!夏油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森鷗外加深笑意:“動物醫院的醫生後來告訴我,那天蒙您關照結清了賬款,非常感謝。”
“請給我一個賬戶,我不能讓您這樣初入社會的年輕人承擔額外消費。”
他不容拒絕的摸出手機做出轉賬的姿勢,夏油傑無可奈何:“沒關係的,隻是寵物毛發清理,非常便宜。如果您真的很介意,不如有空帶小由紀來做客。悟真的很喜歡小由紀,那天之後沮喪了很久呢。”
白貓像是能聽懂人話那樣一改懶散霸道的模樣,昂首挺胸翹尾巴,生怕沒把美貌展示清楚。可惜森先生並不喜歡白顏色的貓,他沒有直接拒絕夏油傑,而是委婉的告訴他:“啊,我會考慮這件事的。”
進入社會的人都知道這句話基本等同於“不”,夏油傑隻能苦笑著低頭看看被嫌棄了的大白貓:“悟雖然不是國外名種,至少也是本土純血了,一般的貓也很難有這種體型。他性格很好,給摸給抱,還不挑食。”
為了把自家的“逆子”推銷出去,夏油先生不得不昧著良心說話。隻有聽到“給摸給抱”四個字,表情冷淡的森先生才忍不住移動視線多看了毛絨絨的白色雪球一眼:“他個頭太大了,會欺負小由紀。”
“不會不會,您大可以放心,或者改日我帶著悟上門拜訪?也算是讓悟向由紀小姐道個歉,那天不是故意想要嚇唬由紀小姐。”
夏油傑賠笑著輕輕碰了大白貓一腳,白貓亮出藏在墨鏡後的藍眼睛,就像嬰兒一樣透徹的藍讓森先生起了興趣:“藍眼睛的白貓?你確定他聽力沒問題?”
當然沒問題,一般都是聽見了,不想聽而已。
白貓很是機靈的適時叫了一聲,森先生的態度終於鬆動了:“給他們認識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已經有朋友預定要和我家由紀湊一對黑貓的伴侶,煩請您管好自家的貓彆鬨得大家尷尬。”
話說到這裡,夏油傑隻能笑著轉開話題。雙方不冷不熱寒暄了一陣,森先生看著略有些熟悉的空罐頭罐和麻雀玩具眯起眼睛:“夏油君對寵物用品很有研究嗎?”
“哈哈哈哈,一般般,悟比較喜歡出去玩。”青年彎腰抱起白貓,一下一下順著他和長絨棉一樣的毛:“就不打擾您了,再見。”
“再見。”森鷗外收回視線,走回家便看到自家小公主趴在門邊閉目養神。
要不要試試?他輕手輕腳上前,先把公文包靠著門放放好,然後小心翼翼將賊手伸向團成一團像頂帽子的黑貓。還沒等踏實摸到貓咪,濃密的短毛就像沾到什麼時候上下一陣湧動,森先生假裝自己什麼也沒做,吹著口哨收回手——幽深的紫色貓眼正瞪著他呢。
“親愛的,我發誓絕對不是故意騷擾你,真的!”森先生重新提起公文包:“在這裡睡覺會著涼哦~”
“喵~嗷~哈……”黑貓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上前貼著他的腿蹭過,搖著尾巴尖走進屋子。
又是空著手回來,真讓貓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