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擔心,即便是身為大元帥的副將,卻也是難以免俗。
“慌什麼慌?莫非宣讀陛下禦旨之時……爾等並未在場?”
敖湃目露倦意,望向在場將領,不由皺眉而道。
——連日以來的熬心勞力,已使得南征大元帥看起來有些神情疲累,不複往日風采。
“這……”
眾將領紛紛側目,他們自然知曉聖皇陛下親書禦旨,大讚南征軍為國開疆拓土之功,力挺大元帥顧全大局之舉。
但畢竟是他們南征軍抗命在先,誰能知曉聖皇陛下這道諭旨,究竟是真心而發,亦或是假意安撫呢?
“你們啊你們……”
敖湃見此情形不由緩緩搖首,卻隻得耐心撫慰而道。
“當初宣旨召回大軍的,乃是上將軍黨笠與內閣元老,又非聖皇陛下本人之意!我等審時度勢,欲占領濟州全境之後再行回援,此舉兵並非抗命不遵,實屬無奈之舉!”
敖湃見眾人麵色稍緩,連忙緊接而道。
“更何況又非違背聖命,聖皇陛下又親旨嘉獎,以安前線將士之心,爾等卻還有何可疑之慮?”
言罷,為了進一步安撫軍心,敖湃隻得大包大攬而道。
“待大軍回返之日,本帥自會親見聖皇,言明此乃不得已而為之,且此事皆由本帥一人決斷,與其餘人並無瓜葛……”
話還未曾說完,卻隻聽帳中將領儘皆出聲,連忙附聲而道!
“大帥卻是說的哪裡話!”
“我等自然與大帥同心同力,又豈能讓大帥一人擔責?!”
“大帥!我等絕非此意啊大帥!!”
敖湃見狀隻是輕笑搖首,倒也未曾多言。
隻不過他那雙滿是溝壑的眼皮之下,卻有一雙鷹眸般的銳眼,敏銳察覺到了帳中氛圍頓時緩和下來,且諸多將領的麵上明顯輕鬆許多。
見此情形,敖湃不禁心中微歎,這便是名分與大義的力量啊!
自己雖手握實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執掌百萬大軍的南征大元帥。
而天命聖皇雖無實權,更是徹底被自己架空,麵對自己抗旨不遵都不敢發火,卻還得好言相勸的傀儡聖皇。
但聖皇畢竟是聖皇,無論如何他都是那個淩駕於一切之上的至尊之王!
而統帥終究隻是統帥,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這就是名分與大義,人心與皇權的可怕影響啊!
不然,隨便哪位將軍得勢,便可輕易篡位並自立為王,這世間又怎會有如此簡單之事?
欲為至尊,實力與名分,終究是缺一不可啊!
‘倒是多虧了韓新,若非有他在朝中為本帥搖旗呐喊,恐怕這百萬大軍將徹底淪為一盤散沙,終日人心惶惶啊!’
念及至此,敖湃卻不禁想起韓新遣密使送於自己的那份密信,麵上終於是難得有了些許喜色。
他倒是未曾想到,曾經的老國相韓愈處處與自己作對,在天啟聖皇時代更是壓的自己根本喘不過氣來。
但時過境遷,老國相的長子韓新,卻反而向自己遞出了投名狀,甘願為自己搖旗呐喊,淪為自己的副手,又哪還有他老爹的半點風骨?
這世間之事,果真是奇妙非常,難以揣摩啊……
“報~~~!八百裡緊急軍情!!!”
正在這時,就在大元帥敖湃沉浸在收服昔日敵手之子的滿足之時,卻隻聽帳外陡然傳來一聲高喝,瞬時便將敖湃從幻想中驟然驚醒!
“速速進帳!”
帳中眾將領儘皆一驚,連忙命斥候入帳,即刻稟報軍情!
“啟稟大帥!乾軍看似直逼中庭,實則一分為二,其主力突襲我糧倉靖安!目下靖安已然失守,城中數百萬石糧秣儘皆被敵軍銷毀一空,其濃煙遮天蔽日,直達天際!我軍儲糧儘毀,糧道儘斷啊大帥!!”
“什麼?!”
敖湃聞聽此言,豁然乍驚而起,滿麵儘是不敢置信之色!
但不過轉眼之間,他卻已然明白此為敵軍計中之計,威逼國都中庭為假,燒毀大軍糧道為真啊!!
念及至此,他不禁麵露苦澀,腦海中再一次浮現了那位他從未謀麵的大乾敵將,當場忍不住便仰天長歎而道!
“此人必為兵道大家……實乃本帥一生之敵也!”
言罷,隻覺胸中激憤,熱血衝腦,霎時間急火攻心,驟然轉暈過去!
“大帥!大帥!!”
……
“天賜元年,吾禦百萬大軍,伐行。
僅數月,濟州淪陷。
惜乾蠻毀盟,攻我腹心,擄我臣民,毀我糧道,毒計頻出,糜爛數郡之地。
凡此種種,皆因臥龍諸葛而生也。
惜哉!若無臥龍諸葛之智,則大行必滅,而乾亦將亡焉!”
——《南征隨筆》·敖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