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傑貓下腰,對著洞口說道:“裡麵是小百家嗎?餓壞了吧,我是你鄒姐姐,還有你小梅姐也在我身邊。”
小梅對著洞口說:“是小百家嗎?我是小梅姐,你快出來吃點東西喝點水,你王姐姐現在回家給你取的,是供銷社賣的那種好吃的圈火勺,你肯定愛吃。”
好半天沒有人回答,但是從洞裡傳出少年的哭聲。
鄒傑和小梅從哭聲判斷,洞裡是小百家。
“小百家,我知道是你,快出來,你放心,雖然你做了傻事,但你年紀還小,公安叔叔不會槍斃你的,也就是把你送進收容所,那裡每天三頓飯,比你討飯強。”鄒傑實話實說。
“到那裡,還有老師教你讀書寫字,等你將來改好了,還能當公社社員,讓你奶奶過上好日子。”小梅說。
“哎呀媽呀,殺人槍斃,天經地義,我還沒聽說過呢,你們誰聽說過?殺了人倒好起來了,一日三餐,還有人教讀書寫字,將來還能過上好日子?要這樣,都去殺人吧,有這樣對待殺人犯的嗎?”
花喜鵲在一旁議論,故意放大嗓門,很怕大夥聽不見。
“誰在說話,把嘴閉上,不然把你抓起來。”一名公安厲聲說道。
”憑什麼抓我呀?你們是公安就隨便抓人呀?”花喜鵲不服。
“乾擾公安正常辦案,依法依規都可以抓你,”公安命令道,“民兵,把她弄走。”
幾個民兵立馬行動,花喜鵲見勢不妙,擠出人群,灰溜溜溜之大吉。
且說,花喜鵲的一番話,讓石洞裡的小百家聽得仔細,這時他忍不住吼道:“我不是殺人犯,我砍的是土匪,小六子是就是土匪,你們能殺土匪,我為什麼不能?”
這話傳出洞外,讓所有聽到的人為之一震,誰能解釋?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邏輯。
“小百家,你殺的是不是土匪,你出來和公安說清楚,讓公安為你做主好不好?”鄒傑繼續勸說。
“鄒姐姐,我奶奶怎麼樣了?我夢見公安把我奶奶抓走了。”小百家抽泣的聲音很淒慘。
“你奶奶沒事,政府都安頓好了,沒準將來和你一起去收容所勞動,你還能照顧你奶奶。”鄒傑說。
“但是你得聽話,趕緊出來,免得公安叔叔不耐煩了,一會往洞裡開槍,你就看不到奶奶了。”小梅嚇唬說。
“我奶奶沒事就行,我不怕公安開槍,我知道他們是來抓我的。”小百家還是不肯出來。
可能夜深天涼的關係,也可能是石洞口殘留煙味的刺激,這時小梅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小百家,快出來,再不出來,你小梅姐就風吹感冒了,你希望姐姐生病嗎?”鄒傑就勢勸說,又暗示小梅。
小梅裝作咳嗽,而且咳嗽得厲害。
這一招果然奏效,小百家終於露出了頭。
在眾目睽睽之下,小百家爬出了狹窄的石洞口。
鄒傑拉住了小百家的手,小梅不怕把自己的衣服弄臟,趕緊把小百家摟在自己的懷裡。
小百家不敢抬頭,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看得出他臉色青白,渾身瑟瑟發抖。
牤子趕緊上前,把四姑娘準備的羊皮襖披在了小百家身上。
四姑娘上前幫忙,讓小百家喝水,小梅將一個圈火勺塞在小百家的手上。
小百家咕嘟幾口,喝嗆了,一邊咳嗽一邊往嘴裡塞圈火勺。這孩子餓壞了。
公安上前要將小百家拷上,鄒傑為小百家求情道:“讓他吃完吧,他不會跑掉的。”
公安默許,兩個公安盯防在小百家身邊,嚴陣以待。
一會工夫,小百家將四個圈火勺全吐了下去,一葫蘆水也幾乎喝光,公安上前給他戴手銬,小百家沒有反抗,隻是手銬扣到最後一扣,對於小百家的細細的手腕和小手也無濟於事。
公安隻好找來麻繩將小百家綁了,將他背下山去。
這一幕讓在場的人揪心,社員們看著小百家離去的背影,不知他將麵臨著怎樣的審判,有可憐,有恨,可憐他的人,恨他做的事。
公安帶著小百家走遠了,社員群眾散了,二賴子沒有以往那樣顯擺,默不作聲,乖乖地跟著民兵去生產大隊民兵連部接父親喬萬福回家。
鄒傑和小梅無法再回公社招待所,有王奎隊長、牤子和四姑娘陪著,準備回到小梅家。
下山的路不好走,天黑隻有一點星光,鄒傑讓牤子照顧好小梅。
牤子有了照顧四姑娘下山的經驗,卻不敢像照顧四姑娘那樣架著小梅的臂膀,小梅也隻是拉著牤子的胳膊,還有些不好意思。仰仗著天黑,彆人看不見。
四姑娘也緊挨在牤子身邊,拉著牤子的另一隻胳膊,隻是比她和牤子單獨在一起時收斂了許多。
山下的大路上,摩托車打開了車燈,鳴起了警笛。
幸福屯的社員正在路上議論紛紛,忽然間,“呯!呯!呯!”連續三聲槍響,震徹夜空……
“怎麼了?怎麼了?為什麼打槍?是不是就地把小百家正法了?”
“怎麼可能?沒準兒是小乞丐又跑了。”
“小乞丐跑了?被五花大綁,怎麼可能?”
“他要是跑了,公安開槍,還不把他打死了?”
社員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誰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