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憨的腳也出現了凍瘡,無法跑圈了,民兵卻每日讓他到大隊民兵連部報到。
托婭拖著孕身,很快就要臨產了,還在奶牛場勞動。
牤子娘李桂香見到牤子回來,先是驚訝,後又拽過牤子搗胸頓足,眼裡流著淚。
“你去哪兒了,還知道回來?隻顧自個,也不看看你爹和你哥因為你遭了多大的罪。”
“娘,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爹和哥,”牤子問道,“爹要緊不?”
牤子娘道:“你自己看吧,高燒說胡話,吃了止痛片和土黴素不見啥效果。”
牤子聽娘這樣說,擔心起父親大倔子,趕緊湊到父親身邊,大倔子睜開眼睛,見是牤子,沒起身,一巴掌扇了過來,牤子沒有躲閃,這一巴掌沒多大力氣,看來父親病的不輕。
“你給我滾,咳,咳……滾得越遠也好,咳咳,咳……我從此不認你這個喪門星,你不要再進何家的門,咳咳,咳……”
大倔子見到牤子,氣得臉發青,一邊咳嗽,一邊有氣無力地往外攆牤子。
牤子不僅沒有生爹的氣,反而跪在地上,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此時的牤子止不住流著眼淚對父親說:“爹,都是我不好,讓你遭受這麼大的罪,我是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我對不起爹,對不起哥哥,對不起這個家。”
“你特麼說的輕巧,對不起頂個屁用,這個家已經被你折騰的家不像家人不像人,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你再不要進何家門,何家沒你這個喪門星!”
父親越發火,牤子心裡越難過。
他不怪父親對他無情,要怪也是怪自己當初頭腦簡單,考慮不周。
牤子站起身,默默地來到外屋,對母親李桂香說:“我這就去生產大隊說清楚。”
“你能說清楚嘛?你可小心,彆讓人把你扣留那兒。”
“放心吧娘,不會的,我又沒做壞事,他們憑什麼扣留我?”
牤子說著,就往外走,準備前往生產大隊。
牤子回來了,有社員群眾看到,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屯。
牤子剛出院門,李剛、閻闖、四姑娘、花喜鵲等社員群眾已經來到了他家大門外。
王奎隊長也隨後趕來,簡單問詢一下牤子,然後說:“今天天晚了,不差這一晚上,明早我陪你一起去生產大隊。”
牤子說:“王叔,您已經沒少為我和我家費心擔責任了,明早我自己去就行。”
“那怎麼行,我去了,大隊的人多少回給我麵子,不會太為難你。”
王奎隊長既然這樣說了,社員們也都說讓隊長同牤子明早一起去,而且,李剛、四姑娘和閻闖等一群年輕社員不放心牤子,聲稱明早也要一同前往。
“大夥的心意我理解,你們就彆為牤子添亂了,”王奎隊長說,“明天,大夥都不要去,在家聽信兒,放心,不會有啥事。”
大夥又議論一會兒,很晚才各自回家。
第二日清晨,大憨一如既往,早早就去生產大隊民兵連部報到。
牤子等待王奎隊長,王奎隊長一到,兩人一起去生產大隊。
路上,兩人邊走邊聊,王奎隊長心裡明鏡一般,牤子沒什麼好解釋的。
王奎隊長勸牤子到生產大隊不要意氣用事,如今身份不同,牤子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不忍氣吞聲,還能怎樣?
且說,牤子和王奎隊長一起來到生產大隊,趙凱一些人見牤子出現在大隊門口,如臨大敵,上前把牤子圍了起來。
“大隊長回來了,請到我辦公室坐一坐。”趙凱假惺惺地邀請牤子,卻示意部下挽著牤子的胳膊,把牤子帶進了民兵連部。
牤子順從聽話,很泰然,沒有反抗也沒有言語。
王奎隊長去向劉忠誠彙報,民兵連部裡,趙凱親自“問詢”牤子。
牤子沒有違法沒有犯錯,但他的地主出身,無論什麼時候,接受“問詢”都不需要理由。
趙凱還算客氣:“大隊長,好久不見,你去哪兒了?為什麼離家出走呀?”
“我進城了,出去混口飯吃,蹲大街幫人乾點零活,生產隊不差我一個,家裡口糧不夠,就想給家裡減輕點負擔,沒有彆的目的。”
為了不說漏嘴,牤子沒有實話實說,本不願意撒謊,也是無奈。
趙凱道:“我們都很擔心你,特彆是劉支書,怕你想不開,安排我們一直再找你,你進城為什麼不到生產大隊開具介紹信呀?”
“這是我的錯,一則我怕劉支書和你們都舍不得把我放出去,不給我開介紹信,二則我想先出去探探路,沒有固定的去處,等有了一定,我想回頭再開具介紹信。”
“你為什麼不去你之前背煤的那家小煤窯?”
“小煤窯有危險,之前是萬不得已,現在犯不上再去拚命掙錢。”
“大隊長,不瞞你說,我們還以為你離家出走是因為心裡不滿有怨氣呢。”
“這話從何說起,我沒理由不滿,”牤子道,“我隻是覺得自己是地主出身,在大夥麵前抬不起頭,離家出走的確有逃避現實的想法,但是絕對沒有怨氣,我牤子是什麼樣的人,大隊領導又不是不了解。”
“沒有怨氣就好,”趙凱道,“你當過大隊領導,政策上的事你都懂,有些事,我也是沒辦法,請你諒解。”
趙凱沒有抓到牤子的任何把柄,隻好如實向劉忠誠彙報。